误尽一生春(191)
杜秀兰摔倒在火里,在地上打了个滚,又执着地爬了起来朝两人扑来。
刚才是因为穆栀腿麻,不好动弹,现在恢复了行动。
何况,穆栀也是练过些把式的。别说现在的杜秀兰,就是杜秀兰和杜秀蓉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穆栀三两下地把杜秀兰打得七荤八素的,躺在地上两眼发晕后,便转身扶过坐起来的杜秀蓉,拉着她就准备往外冲。
谁知还没跑过去,顶上的木梁就掉落了下来。
穆栀眼疾手快地拉过杜秀蓉,两人才堪堪避过。
有惊无险,两人舒了一口气。
“可以吗?”前面是木梁挡路,穆栀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为今之计,只有从这木梁上跨过去,必不可免会被火烧着,或者烫着,转头看向杜秀蓉,“忍得住吗?”
“恩。”杜秀蓉虽然娇弱,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坚定点头。
杜秀蓉身子弱些,穆栀抬手撑着她,给她一些力气。
“谢谢。”说不动容是假的,毕竟从前她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还一再得对她嫉妒和怨念,没想到在这个生死关头,她还愿意跑回来救自己。
杜秀蓉刚抬脚,却感觉什么手上的力道立马撤开,心底一凉,回头却见杜秀兰不知道什么是爬了起来,抓着放在绑人的绳子,勒着穆栀就往后拖。
她惊慌上前,抓住绳子,跟杜秀兰拉扯,以减缓穆栀喉咙的难受程度。
只听见“咔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穆栀闻声抬眸,只见那头顶被烧断开的木梁直直地朝下而落。
那熊熊的火焰裹着木梁,在她的眸子里,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像是下一秒,就会落尽那眼眸,将她的灵魂也一并烧毁殆尽。
突然眼前一黑,所有的火光被遮挡。
穆栀的眼里,只有杜秀蓉的脸。
杜秀蓉横身挡在她身上,她看见杜秀蓉紧闭着双眼,小脸紧紧地皱在一起,明明害怕的要死,却仍旧没有退开半分。
穆栀只感觉身上一重,身上的人闷哼一声,见她脸痛得发白,却是睁眼,望着她笑了。
明明也还是有东西砸在了她的腿上,但那一刻,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
只看着杜秀蓉那放心的笑容,然后下一秒,笑容凝固,一头栽倒在她的胸口。
四周是满天的火光,她感觉有什么液体,从杜秀蓉身上淌下,顺着她的脖子,滑到她的后脑勺。
门口“哐嘡”一声响。
“穆栀!”
紧接着,好像有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熊熊燃烧的火,在她耳边响起。
再之后,是接二连三的惊呼。
“小栀!”
“小妹!”
风灌进来,火一直随风乱窜,窜得穆栀的眼一阵发花。
那火,像是从四面八方朝她围过来,像是能从她的眼睛,一路烧到他的灵魂深处。
在混沌中,她看到蔚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他望着自己,仿佛宁静的湖面,让她的灵魂有了稍瞬的喘息。
穆栀记得自己在昏过去之前,只说了四个字。
“蔚擎……救她……”
然后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她睁开眼,撞入眼帘的是俞子美焦急的脸。
“囡囡!”俞子美伸出双手,虚捧着她的脸,颤抖着却一直没有敢碰她,“囡囡,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啊?”
俞子美颤着声音,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穆栀动了动有些发干的唇,扯了扯唇角,笑着说:“我没事。不难受。”
其实腿有些痛的,但也不能当着俞子美说的。
她平日里看到自己破了点皮儿都吓得不行的,上次掉落悬崖失明的事,她就对大哥二哥动了家法。
向来她要是听说当时的场景,肯定吓坏了吧。
“奶奶,别担心,我真的不难受。”穆栀抬手握住俞子美皱皱巴巴的手,笑着轻声说,“奶奶,我想吃桂馨姨做的玫瑰莲子羹了。你和桂馨姨回去帮我做好不好?”
“好,好,好。”俞子美连说三个好,另一只手抬手在鼻梁处抹了一把,笑着拍了拍穆栀的手,“那你好好歇着,奶奶这就回家给你做去。”
“嗯。好。”穆栀翘起嘴角,不着声色地收回手,将手藏进被子里,让那手背的湿润掩藏住。
“我送奶奶回去。你在这里照顾小妹。”俞子美起身,穆邵卿也跟着站起来,跟穆邵礼说完之后,又回头看向穆栀,“你乖点。”
闻言,穆栀撒娇地看向俞子美,“奶奶,你看大哥!”
“好了,你小妹都这样了,你还说她!”俞子美似责备地看了穆邵卿一眼,然后笑着跟穆栀说,“别气,奶奶一会儿帮你教训他!”
穆栀嘻嘻笑了两声,甜甜点头。
迎来穆邵卿的一记冷眼。
反观穆栀还故意朝他吐了吐舌头,一脸肆无忌惮。
等穆邵卿和俞子美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穆邵礼和穆栀两人,又过了一会儿。
穆栀这才嗷嗷地叫起来,“哎呀!二哥!我这伤口好痛啊,你快去帮我叫医生或者护士姐姐来看看好不好?”
她皱巴着小脸,一脸委屈巴巴地望着穆邵礼,看着那叫一个惨。
穆邵礼脸色有些复杂,但是压了下去,留下一句“等会儿”,然后就出门去了。
没过一会儿,带了医生进来。
医生给她检查了一下,然后也差不多到时间换药了,让护士给穆栀换了一下药。而后又跟穆栀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说是这次的烧伤比较严重,有一些是必要忌口的,以免之后留疤。
又是一些嘱咐,然后说要打点滴消炎,每天打多久,什么时候来换药,最开始几天,就不要多动,省得又发炎严重。
这些问题,穆栀肯定不听这些,反正青鸽和穆邵礼会给她记着的。
她叫医生过来,本来也不是为了问她的情况的。
“医生。”
闻声,医生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询问,“穆小姐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穆栀摇了摇头,“没,我就是想问问,跟我一起送来的那个女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问的是哪一位?”
“哪一位?”穆栀蹙眉,有些疑惑,“有几位吗?”
“杜秀蓉和阮雨菡都在这里,杜秀蓉给你挡了那一下,背部大面积被烫伤,因为头被砸,所以现在还在昏迷中。阮雨菡跑出来的时候,被守在外面的男人挡住,乐承善急于上前救她,厮打之间,那男人掏出了匕首,阮雨菡担心乐承善,情急之下上前替乐承善挡了一刀。”
穆栀想起当时在小屋里听到的乐承善的低吼声,原来那个时候,是阮雨菡替乐承善挡了刀。
穆邵礼突然开口插话,“不过所幸,没有伤到要害,手术十分成功,现在住在隔壁病房。至于杜秀兰,我们进去主要救人的时候,她趁乱跳下了江。那个男人捅伤阮雨菡后,也跳水逃走了。”夏天江水比较湍急,也没打捞着人,生死不明。
说完,穆邵礼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问我。”
穆栀看着穆邵礼一脸严肃,像极了穆邵卿平时小老头的样子,她鲜少见到他这样严肃的神情,心底有些发虚,“二哥。”
医生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也当然知道穆家的人得罪不起,一见自家人吵起来了,立马说了句“有事叫铃”,然后带着护士迅速地离开了病房。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穆邵礼语气和脸色都不是很好。
“没……没了。”穆栀觉得这样的二哥有些吓人,缩了缩脖子,弱弱地回答。
“确定没有了?”穆邵礼立在病床前,解开衣袖的的纽扣,面无表情的问。
这样近乎平静的逼问,倒是让穆栀越来越发憷。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一个仰视,一个俯视,静静地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