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桩/暗桩:不负惊鸿曾照影(57)
赵影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奥娜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啊,谁知道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爱你。”
赵影心一惊。
可奥娜脸上还是那个淡漠的笑容:“他再怎么演也没有用,女人对爱的直觉,比对危险的直觉还要敏锐。”
赵影全身都戒备着,虽然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奥娜的对手,但如果形势到了那一步,她也不可能束手等死。
奥娜拨弄她头发的动作温柔极了,“你紧张起来像只猫,跟阿苏可真像……”
又是这个阿苏……
“总之,你等我的安排就好。”奥娜笑笑松开手,“这是你离开的唯一机会。”
赵影问:“为什么?”
“因为你像阿苏,”奥娜轻嘲地笑着说,“或者……因为我知道自己跟陆靳泓没有可能。”
直到在窗边,看着寨子里人仰马翻的一顿忙碌,人群聚集在码头,又随着船只逐渐离开,营地里重新恢复平静,赵影才有时间静静地思考奥娜的话。
她是真的因为爱,才想成全吗?
赵影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开始试图相信奥娜的话——如果放在从前,她压根连一个字眼都不会相信。
奥娜确实对她很好,超出了赵影的理解,甚至让她忍不住给与相应的信任。
这是陆靳泓最担心会发生的情况,也是赵影最怕看见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奥娜是什么人?像她自己说的,她听过的谎言比赵影听过的歌都多。
对这样的女人,怎么能信任。
赵影从轮椅里站了起来,虽然腿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仍旧隐隐作痛,但事实上她已经可以走动,只是在陆靳泓的授意下,为了减少阮郑辉等人的防备才始终装成需要依赖轮椅的模样。
此刻寨子里已经没什么人,赵影试着扶墙走动,果然还是能走的,只是……慢如蜗牛。
大钟不知去了哪里,赵影转着轮椅在寨子里走动,一路之上几乎没有遇见什么人,偶有几个,也都行色匆匆,没空多搭理她。
这种情形持续了整整一天。
赵影独自坐在之前大钟曾经带她站过的高地,那里可以将码头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傍晚凉风阵阵,码头寂静无声。
无论陆靳泓还是奥娜都没有回来,对于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赵影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如果能将阮氏的军|火库连锅端,最迟不过今夜,猎牙的人也会突袭寨子,将组织里剩余的人员,包括她,一并捉拿。
所以,要么等着陆靳泓回来,要么等着猎牙突袭队来,总之,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一片寂静之中,风吹草动都分外明显。
赵影先是听见了奇怪的风声,仿佛是打着旋从空中传来。
她抬头看天,晚霞如血,寨子依崖而建,根本什么也没有。可紧接着,风声越来越响亮,她终于听出那是什么,顿时热血上涌——是直升机!
果然,不消一会,半空中出现了一架黑色直升机,从机身投下的软绳,身穿黑色战斗服的人陆续顺着绳索向下……
赵影心头狂喜。
突袭队来了——陆靳泓那边一定是成功了!
寨子里为数不多的留守人员,自然也发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没过几分钟,整个寨子里就充斥起无序而惊心动魄的木仓声与呐喊。
“军方来的时候,你记得不要做多余的动作,乖乖地被带回去就好。”
陆靳泓的话仿佛还在耳畔,以至于当持木仓的黑衣人向轮椅上的赵影走来的时候,她冷静得几乎不正常,眼中甚至还隐隐带着兴奋的光。
直到——
迎面而来的人,突然用一块潮湿的黑布,捂住了赵影的口鼻。
激烈的气体瞬间充斥整个大脑,中枢神经很快就被抑制,意识陷入混沌前的那一秒,赵影看见那人伸出的手臂上,刻着一只狼头。
……华国军人不许纹身。
这是赵影的最后一个念头。
*
陆靳泓返回营地,是次日的凌晨。
船刚进码头,他就察觉到情势不对,从甲板上掉下来,立刻就看见了被白布覆盖的遗|体停置在岸边。
奥娜和阮郑辉比他回来得要早,此刻正铁青着脸,守在码头。
陆靳泓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并没有看见那个理应坐在轮椅之中的娇小身影,喉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向岸边跑去,伸手就要去掀覆盖的白布。
“她不在。”
奥娜的声音阻止了陆靳泓莽撞的动作。
陆靳泓直起身,一夜的奔劳使他胡须拉渣,眼带血丝,此刻看向奥娜的眼神几乎带着喷火的怒气:“这是怎么回事?她人呢?”
此时此刻,他无法再克制自己去扮演不在乎赵影的模样。他只想立刻知道她平安无事的消息,这种悬而未决的惊恐几乎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阮正辉同样坐在轮椅中,此刻腿上覆着毛毯,原本就血色不佳的面孔此刻更是煞白一片,鹰一样的目光审视着陆靳泓的反应,似乎对于他此刻的失控非常感兴趣。
“陆靳泓。”奥娜意味不明地喊了他一声。
这一声,才将陆靳泓游荡于身躯之外的理智唤回,意识到来自于阮郑辉的视线。
可那又怎样?
陆靳泓走到阮郑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赵影,她人呢。”
阮郑辉面无表情地答:“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的女人,现在在哪里?”
“终于承认她是你的女人了?”阮郑辉阴阳怪气地说。
陆靳泓眯起眼,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我他妈几时说过她不是我的女人?我只是说她不适合这里,早点让她走!”
一只手落在陆靳泓肩头,他立刻翻身一拳就要袭过去,却被对方俯身化解。
奥娜扣住陆靳泓的手腕,狭长的眸子里情绪涌动,沉声说:“冷静,陆,不是阮先生做的。”
陆靳泓这才捏紧了拳,声音低哑地问:“她在哪?”
“我不知道。”奥娜说完,用脚尖踢开其中一个人身上的白布,那人摊着的手腕露了出来,一只邪气的狼头纹身顿时映入众人眼帘。
“……土狼的人?”
“土狼乘着寨中空虚,来偷袭了寨子。”奥娜将一张红色信纸递给陆靳泓,“留下了这个。”
陆靳泓接过信纸,手指僵硬地翻开。
纸上是狂草的英文字,写着:要赎回人质,拿‘上等好货’置换。
上等好货,指的自然是阮氏的那些新型军|火。
土狼的人怕是压根搞不清赵影的身份,只是单纯觉得这个没有女性的寨子里,这样一个年轻漂亮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除了是大人物的女人之外别无解释,所以索性把人掳走,用以勒索——反正,就算阮氏不买账,他们也不亏,撕票就是。
阮郑辉当然不可能买账。
对阮郑辉来说,赵影是什么人?用来牵制陆医生的棋子而已。
陆靳泓又是什么人?用来留在身边,保命的棋子而已。
要阮郑辉为了一个棋子的棋子而将价值连城的军|火拱手送给八字不合的死对头?
天方夜谭!
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开口去问。谁都没有问,包括陆靳泓。
遇难的组织成员,被草草水葬,遭遇血洗的寨子不过是半天时间之后,就又恢复了表面的宁静,仿佛从来没有过一个甜美可人的少女,坐着轮椅存在于这里。
谁也不敢提赵影,哪怕半个字。
*
漆黑的房间,窗帘密闭,没有开灯。
赤|裸上身的陆靳泓,正在套上黑色的军用背心和防弹衣,金组织最新的木仓就放在手边。
他将黑色飞行员服的拉链,一口气拉到最顶,又将鸭舌帽檐压低,伸手拿过木仓,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正午的阳光瞬间照射进来,耀眼得刺目,他手中的木仓泛着冷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