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桩/暗桩:不负惊鸿曾照影(37)
宋彦微怔:“去年。开春那会。”
陆靳泓想起来了,那段时间楚瑜不在国内,赵影的朋友圈一连半个月都没更新,他一边疑心网络故障,一边心急如焚。
原来如此。
陆靳泓点点头:“知道了。改日聊。”说完,人就向小区里走去。
“等等!”宋彦叫住他,“你去哪?”
陆靳泓就像没听见,消失在车灯照明的范围之外。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在尼度,她该怎么办!”宋彦边吼边一脚踢在车门上。
他真的不明白,这人有哪里值得她一爱这么多年。
*
九十年代建的小区,楼梯里都是没照明的,一到晚上楼梯昏暗,每一层都好似藏着鬼怪。
赵影小时候怕黑,晚自习结束总拉着陆靳泓一起回家,美其名曰:顺路。
其实不顺路,为了绕道送她,陆靳泓每天得晚回家一刻钟。
但对他来说,家里没有人等自己,所以早一点晚一点不重要。于是他习惯在一楼等着,直到看见她卧室的台灯亮起才离开。
此刻陆靳泓站在楼下,却看见赵影卧室窗户漆黑。喝得太多,回去就睡了吗?他背靠在围墙上,像年少时等她回家的每一晚那样。
“有没有想过如果死在尼度,赵影怎么办?”
宋彦的话,陆靳泓其实听见了,只是无从回答。他问过自己很多次,最后只有一个答案:活下去,就算只为了她,他也得活下去。
忽然,安静的楼梯道里传出女声,“喂?”
陆靳泓支起身,走到楼栋口,听见赵影的声音带着一点酒意从楼上传来——原来她没回家,一直坐在楼道里。
“妈……我、我在公司加班呢。嗯……好多人,你别担心,你先睡。嗯?爸还没回来吗?哦,我再给他打电话试试。好,你早点儿睡,晚安……”
楼上重新陷入寂静,陆靳泓听见了压抑的抽泣。
你看过小孩儿哭吗?张着大嘴,睨着眼睛,哭声远比伤心大。
赵影曾经也是这样的,受了委屈就拨他电话,一边哭一边倾诉,讲完了也哭完了,就爽快地翻篇。
此刻陆靳泓终于意识到,曾经无比依赖自己的女孩,已经在他缺席的日子里,学会了隐藏眼泪,在这个酒醉的深夜里,她宁可独自坐在楼梯上抽泣,也不肯回家。
他捏紧了拳头,慢慢向楼上走去。
赵影埋头在膝盖里,酒精放大了心里的不安和委屈,“混蛋……”她低咒了声,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骂谁。
突然,空荡荡的楼梯道里传来脚步声,她先是以为自己幻听,等脚步声声靠近她才终于意识到是真来人了,顿时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急急忙忙地往楼上逃。
等陆靳泓走上来的时候,只看见一只双肩小包软趴趴地落在楼梯上,人却不见了。
这丢三落四的丫头……他俯身捡起背包,随意地拎在手里,继续向楼上走去。
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躲的赵影已经无处可藏了,原本就是没电梯的小高层,她连着往上逃了几楼,已经站在天台的门口。
脚步声还在往上来,她暗暗发急,是顶楼的刘伯伯还是周叔叔?不管是谁,她都不想被撞见这么狼狈的模样……
她转过身,试图扭开天台的门,拧不开,大概锁了。
来人已经上来了,踏上楼梯了,靠近了……赵影浑身紧绷,脑袋里飞速地闪过无数种借口。
终于,灵光一闪。
“鞋、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嗝袈裟破……”她荒腔走板地哼着,歪歪斜斜地转过身,一副醉得不识路的模样。
第33章 夜会(2)
迎面上来的人一手勾在赵影颈后, 轻轻一带,把她带到身前。
赵影站在上面,他矮一台阶, 她的下巴刚好搭在他肩头, 闻得到来人身上清爽的皂香。
“不,不可能啊, 哪儿能这么快回来,”她呢喃, “一定是幻觉。走开, 快走开!”
她一边自言自语, 一边伸手推他。
顶楼的住户家里忽然亮起了灯,对话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外面怎么有人说话?要不要出去看看?”
“去看一下吧,对面一家子外出旅游了, 别叫小偷给闯空门。”说话间,门锁咔哒一声响,光线顿时倾泻而出。
赵影头脑瞬间空白,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下一秒,她已经被按在身后的防盗门上。
他的唇抵在她的额头, 右手捏着她的左腕压在门板上,左手揽在她腰后,将她小小的身影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
开门出来的人一眼看见小情侣的亲热画面,顿时愣住。
只见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回过身, 个子太高,挡住了身后的女朋友,恭恭敬敬地朝他们道歉:“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休息了,我还以为顶楼没有人在家……”
“对,对不起……”他身后的女孩也细声细气地跟着道歉。
男女主人相视一眼,完全体谅未婚情侣的情不自禁,只说了句“你们随意”就关上了门。
赵影屏住呼吸,在安静里听见房门内男主人说:“小伙子太抠门,开个房间能花几个钱……”
女主人说:“就是因为清纯才在这种地方!你没过过防着父母偷偷早恋的日子啊?”
终于,灯关了,夫妻俩的声音听不见了。
赵影总算喘上气来,朝后一靠,简直浑身脱力,搜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影从一个晃成了两个。
手忽然被牵了起来,她眨巴眼,问:“去哪儿?”
“天台。”
“门锁了——”话音未落,赵影目瞪口呆地看见陆某人动作娴熟地“撬开”了天台门。
“部队还教撬锁呐?”
陆靳泓叹了口气,弹了下插|在钥匙洞里的钥匙。
赵影恍然大悟,原来钥匙就在门上啊!
陆靳泓顺手在她头顶的头发一揉:“上来吧。”
赵影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走上天台:“可是你怎么知道门上有钥匙?”楼梯间那么黑,连她都不知道……
“我上来过。”
“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不知道呢?”赵影晃着脑袋问。
陆靳泓牵着她的手,没有回答。
那是两年前,他曾经按耐不住,瞒着所有人回来过。因为怕面对她的眼泪,会无法坚持底线,所以不敢见她。又因为每夜都梦见她的眼泪,所以借故回来看她。
自然是不能见面的,甚至不能站在楼下看她的窗口,所以他上了天台,从这里能看见赵家阳台晾晒的外套,还能看见从赵影窗口透出的灯光……
天台上风大,赵影抓着栏杆,疑乎地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你可以捏一下脸。”
“什么?”
陆靳泓面对着她:“捏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哦。”赵影懵懵懂懂地踮起脚,伸手去够他的脸颊。
“……”陆靳泓一把捏住她的手。
“不是你让我捏一下?”
陆靳泓松开手,就势捏住她婴儿肥的脸颊,手感依旧柔软。
赵影的脸有点变形,口齿不清地反抗:“你干嘛……”
“我说的是捏你自己的脸,疼吗?”
“疼。”
陆靳泓松开手:“那就对了,不是做梦。”
赵影双手捂脸,好吧,她信了。眼前的一定是本尊,还有谁比陆靳泓更会欺负她?
“你不是留在尼度还有事吗?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
陆靳泓说:“你说想我了,所以我回来看看你。”
赵影脸红,尽管脑袋里还是糊里糊涂的,但下意识脱口而出:“骗人!你不会又在出任务吧!”
陆靳泓看着她不说话。
赵影双手在脸颊扇风,压根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一个劲嘟囔着:“怎么这么热,这么热啊……”
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心如明镜。陆靳泓眸光温软,不忍心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