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桩/暗桩:不负惊鸿曾照影(20)
许久,陆靳泓都没有回来。
赵影疑惑地跳下床,赤脚走过去,隔着帘子小心地问:“……你还好吗?”
帘后某人低声说:“我没事,你先睡。”
“你在干嘛?哪里不舒服吗?”赵影不依不饶地问,总觉得他心事重重的。
她刚试着去拉帘子,帘子就被陆靳泓从里面一把扯开了。
他打着赤膊,水珠还挂在锁骨、胸口泛着光,大手攥着毛巾,墨染般的眸子凝视着她,眼神被隐在浓密的睫毛之下。
赵影正对着他的胸口,入目是一道从锁骨向下划去的疤,愈合的皮下组织将表皮揪了起来,让人胆寒。
“这是……”她的手指抚上伤疤,生怕弄疼他似的,不敢用力,“在尼度弄的,还是坎铎?”
赵影本没有指望他会回答,没想到,他居然答了:“坎铎。”他曾经作为维和部队军医服役的地方。
未等赵影追问,陆靳泓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指从自己胸前挪开:“所以,已经是旧伤了,不会疼。”
她当然知道,现在已经不疼了。可是,这么多伤,当年得有多疼啊!她撇撇嘴,好像伤口都在自己身上一样委屈。
陆靳泓只握了她的手腕一下,就松开了,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去挂毛巾。
但就这一下,赵影也察觉到他掌心灼热,像随时会燃烧。
“你发烧了?”赵影条件反射地想去摸他的额头。
陆靳泓避无可避,被她踮脚,压在墙边探体温。
“不发烧啊,不过你额头上是水吗?还是汗?”她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
终于,陆靳泓忍无可忍地拉下她的手,从墙边离开,与她拉开些许距离,“我没生病,也没发烧。”
赵影郁闷地转过身,这家伙现在什么毛病……忽冷忽热的。
她穿着陆靳泓的T恤,宽宽大大的刚好可以当作睡裙,此刻月光皎皎,刚好照在纤细的脚踝之上,不盈一握。
刚往床边走了两步的陆靳泓忽然又停下,转身握住门把手:“我有些事要安排,你先睡。”说完不等人回应,就出去了,还不忘替她锁上门。
赵影摸不着头绪地愣在原地,这是怎么了?闹别扭吗?
楼里安静极了,夜已深,陆靳泓却久久未归,赵影犹豫再三,只好披上外套出去寻人。
偌大的一栋楼里,就住那么十几号人,彼此隔得又远,只余下她的拖鞋在地面沙沙作响。
放在从前,赵影怕是吓得早就逃了,如今却只是绷紧了神经,留意四面八方的动静。可事实上,她走出来许久也没遇见人,倒是凉风习习,缓解了些许燥热。
赵影伏在铁栏杆上眺望,这片废弃的住宅区里,一间间窗口黑洞洞的,毫无生机。
假如黑暗处有人,也绝对不会被发现。
这个念头令她惊出一身冷汗,不得不拢紧衣衫,准备折返,谁知回程再楼梯角居然遇见了人。
她本想躲开,没想到影子被人看见了,随后扑鼻的酒气混杂着汗味袭来。
当然不是陆靳泓,她转身要走,立刻被人抓住了手腕。
“上哪去?”是杜汉。
他本是醉醺醺地出来起夜,没想到歪打正着,撞上了被医生藏得严严实实的小妞。
扶着墙,勉强站稳了,杜汉咧嘴,不怀好意地伸手去勾她的下巴:“长夜漫漫,小妞独处寂寞,出来找乐子?”
酒臭味差点儿没让赵影背过气去,她试着挣了挣,被攥得很紧。
见她挣扎,杜汉坏笑着贴近:“我房间就在旁边,跟我走啊。我答应你,保证不让那个医生知道就是了。”
话音未落,他头昏眼花地只觉得面前的小妮子身影一矮,还没缓过劲来,就被擒住手臂,稀里糊涂地摔倒在地。
眼冒金星。
第17章 废墟(1)
酒精麻痹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摔得七荤八素的杜汉抬头睁眼,甩了甩头,眼前的人影才从几个恢复成一个——可面前的人并不是细胳膊细腿的小丫头,而是那个刺头医生。
“Shit!从哪冒出来的?”杜汉骂骂咧咧地吐了口唾沫,看向挡在小丫头身前的陆靳泓。一年之后,他又有点恍惚,刚刚到底是谁把他给撂倒了?
被走廊里的动静惊扰,又有人探身出来看情况,一见这架势顿时嚷着:“半夜三更的吵什么?!”
杜汉扶着墙站起身,揉着后脑勺狐疑地看向陆医生,还有他背后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不对,一定是他喝多了。
他怎么可能是被个黄毛丫头给摔了?!
“妈,妈的!你敢动我?”杜汉指着陆医生的鼻子骂。
“动我女人之前,你应该动动脑子。”陆靳泓抱臂,冷声。
见又是为了抢女人,出来的人顿时扫兴,打着哈欠说:“不就是女人吗?城里要多少有多少。明儿跟哥去卡卡托,包你吃饱。大半夜的,别闹腾了,睡觉睡觉!”说着,息事宁人地勾着杜汉的脖子就走。
杜汉心里气不过,但也清楚斗狠这件事上,医生怕是不输他,只好认栽。但走了两步,还是满肚子狐疑——这野路子医生到底是怎么出的手?怎么可能快到他看都没看见就被摔了!
人走了,赵影还缩着肩膀哭哭唧唧,陆靳泓搂住她的肩膀,无奈地说了句:“乖。”
她嗅嗅鼻子,乖乖跟着回房了。
门才关,一秒前还可怜兮兮的小姑娘立刻抬起头,哪有一点眼泪?明晃晃的大笑脸,一脸邀功:“怎么样?身手是不是很~有进步?”
陆靳泓不动声色地握着门把,低头,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板着脸说低声呵斥:“胡闹。”
灿烂的笑容顿时垮了。
她这身三脚猫功夫还是陆靳泓教来防身的,这几年她从来没有丢下,甚至还靠着这点本事三番五次化险为夷。
原以为,看见她的好身手,陆靳泓一定会夸她的。
陆靳泓不带半点笑容,盯着她蓬松的发顶:“这是什么地方,你还不清楚吗?自己一个人半夜乱跑,还敢在别人面前动手,就不怕他们起疑,直接被抛尸荒野?”
陆靳泓几时用这种阴森森的语气跟她说过话?赵影吓得打了个寒颤。
想想确实后怕。
如果不是杜汉恰好喝得烂醉,如果不是陆靳泓刚好出现及时,她在乌木提面前营造的胆小又贪财的人设,一秒就毁了。
见她紧张,陆靳泓立刻不敢再吓唬她,缓和了语气,在她发顶揉了揉,低声说:“还以为你真长大了呢,结果还是个冒失鬼。”
“这能怪我?要不是你半夜忽然跑出去——”赵影忽然想起来,追问,“你出现得那么快,之前就一直在跟着我对不对?你到底出去干嘛的?”
陆靳泓不答。
几秒安静,赵影伸手去拉他,她拢着的领口立刻就松了。
从某人的高度往下……非礼勿视,立刻退后了半步。
“?”
“我再出去吹吹风。”陆医生再次开门要走,这次小妞反应迅速地拉住他,大眼扑闪:“这次又要去哪儿?”
陆靳泓不忍心用力掰开她,自然脱不身,半晌,只好认命地呼出一口气,将她微敞的领口合拢,目光不自然地投向别处:“吹风。”
赵影从小性别意识单薄,尤其是在陆靳泓面前,在这秒之前,她完全没觉得自己敞着衬衣光着腿,待在封闭环境里,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面前晃来晃去……有什么不妥。
但这会儿福至心灵,她突然明了他灼热的掌心,发烫的耳廓和突然而至的吹风与冲凉需求。
好像,她有点太不把自己当女人了。
赵影臊得垂头,拉着衣摆无地自容,却被他一把托住了下颌,被迫与之四目相对。
陆靳泓声音沙哑极了:“你在看什么?”
赵影眼观鼻,鼻观心,连脖子、锁骨都爬满了红晕。
很好,两个人的状态只因为陆医生的一个动作瞬间对调,如坐针毡的人一下就变成了赵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