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花事了(绚烂之花)(4)
小楼挑起一边的眉毛来,“运动万能的沈渡骑自行车会摔跤?”
“不信你去问他好了。”
小楼伸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可是沈渡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啊。”
“吓?”这倒是新鲜事,我坐直了身子,“沈渡的亲卫队呢?以往不是有人二十四小时互通消息,连他每天上次几厕所都有人报备么?”
小楼不说话,往我身后呶了呶嘴。
我转过身去,吓了一大跳。
几乎就要怀疑教室的地板会不会因为受力不均而翘起来。
以白晓迟的座位为中心,方圆三米以内,人口密度至少是其它地方的五到十倍。
当然,女性居多。
多到从我这里看过去,完全看不到白晓迟,放眼俱是环肥燕瘦。
我想我是睡得太死了一点,这么多人在我后面说话居然都没发觉。
小楼伸过手来,将我张开的嘴合上。“你说现在哪里还有人会给我报备沈渡的消息?”
“真是见异思迁啊。”
我想我的声音是大了一点,以及离我比较近的女生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回了她一个懒洋洋的笑容,这时里圈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便立刻掉过头去。
小楼又露出那种别有深意的笑容,“你在为沈渡抱不平么?”
“啊……未免太快了一点吧……”
我喃喃的念叨,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回应小楼的话,还是在回应自己心底的某个想法。
白晓迟会成为这学校里的王子,那是迟早的事。
可是,这也未免太快了一点吧。
被人群围在中间,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对我而言,他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或者,他从来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那个夕阳里的剪影和那个手指的温度,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
小楼在旁边看着我,淡淡的笑着。
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
午后的休息,我照例爬到教学楼的天台睡午觉。
有几个别班的男生躲在我向来喜欢躺的那个角落里抽烟,我的到来显然吓了他们一跳,慌慌张张的想将手里的香烟藏起来。
我伸出手,“给我一根吧?”
他们再度被吓到,过了好一阵才有一个男生站起来,笑了笑,“我知道你啊,你叫花七对不对?”
“是啊是啊。”我点头,“你们占了我睡午觉的风水宝地啊,就算租金什么的吧。”
“嗯,这里的确很适合睡午觉啊。那我们就不吵你了。”那男生四下里看了看,笑着将一根才点燃的的烟交到我手里,然后就带头着向楼梯口走去。其它的男生也站起来跟过去。
我用三根手指捏着那根烟,向他挥了挥手,“谢谢,再见。”
他在楼梯口站住了,回头也向我挥了挥手,笑容里有几分邪气,“再见,我姓易,叫易寒。”
这名字我完全没有印象,这个人也一样。
小楼说得没错,我还是太懒了,如果人家不来找我,我一向不会主动去结识人。
白晓迟是个例外。
那天下午,看到那样的他,下意识的,我已经那样做了。
或者,我就是被那个剪影给媚惑了。
或者,我只是因那份似曾相识的失落无助感而忆起了自己的童年往事。
这样想着,我在我的老位置躺了下来,夹着那根烟。
我并不抽烟。
只是有时候,很喜欢透过袅绕的烟雾看着这个世界的那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淡淡的,有种在世界之外的超然的快意。
我躺在地上,右手夹着烟,用那种淡淡的青色的烟雾在空中画画。
轻烟似梦薄。
阳光就透过这比梦更薄的轻烟,淡淡的照在我身上,慵懒的舒服。
这个天台显然很少会有人来。所以易寒他们才会躲在这里抽烟,我才会躲在这里睡觉。
但今天例外。
加上在我后面上来的这个人,今天中午这天台已迎来它的第三批访客了。
我被脚步声惊动,转过去看的时候,怔了一下。
故事就是这么恶俗的发展着。
王子与灰姑娘在不经意中迎来了第二次接触。如果我可以算是那个灰姑娘的话。
白晓迟显然没看到我,走过去趴在平台的栏杆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神情是落寞的。
眼依然半垂着,但那其中,丝毫没有他和那些女生说话时的温柔,有的只是满满满满的忧郁和无奈。
乌黑的瞳仁中,一丝光影也无,而寂寞就从那之中游离出来,一丝丝一缕缕地缠在身上,时松时紧,却没有一时能够摆脱。
没由来的,心就痛了起来。像是被什么灼烧过,连回忆都被翻腾上来,生生地痛。
我想我是熟悉那种眼神的。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开,最初的时候,因为听不到母亲哄我睡觉的歌声,眼泪汪汪地跑去找父亲,他搂紧我,就是这种眼神。
或者稍大一点,被附近的小孩们骂没娘的小鬼而冲过去跟他们打完架之后,回家自己对着镜子上药所看到的,自己的眼睛。
而我是幸运的。
我有理解而宽容的老爸,亲切又可爱的小楼,以及后来遇上的沈渡。
他们解救了我。
他伏在栏杆上,看着下面,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握着栏杆的手显然很用力,白皙的皮肤下面暗青色的经脉都已突出来。他静了一会,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吼,然后一脚踢在那快要掉漆的铁制栏杆上。
栏杆一声闷响,“嗡嗡”地震了好久,也不知落下多少灰尘。
顺带的震动了我手中的烟,几点灰白的烟灰落在我身上,我暗自叹了口气,开了口:“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死得很难看哦。”
白晓迟反射性的转过身来看着我,睁大了眼。只有一瞬间的失态,几乎是马上就回复到那个优雅而高贵的王子,向我微笑,“花七。”
“真荣幸你记得我的名字。”我也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走过去他那边,探身往下看了看。“虽然五层楼不算很高,但是摔下去的话,也会脑浆迸裂,血肉模糊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微笑着,眼角瞟向我手上的烟。
“想抽么?”我把快要燃尽的烟递过去,他退了一步,摇摇头。于是我把手缩回来自己抽了一口,被呛到,不停的咳嗽,一直咳得弯下腰去。他站在那里,似乎是想伸手来扶我,结果手只伸到一半,便停住了。
我好不容易等咳嗽平息下来,以很夸张的动作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踩熄,然后做后悔莫及深恶痛决状叹息,“原来烟的味道果然不好啊。”
白晓迟怔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并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微笑,而是从眼睛里往外溢的,如夏日拂晓般清澈的笑容。
我叹了口气,或者,真的让小楼说对了,我人缘好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比较会耍宝吧。
这样就好了吧。
像白晓迟这样的男生,始终还是比较适合这样子的笑容,而不是那样的忧郁和无可奈何。
“呐,既然你不是要自杀,也不是要抢我的烟来抽,那就没我的事了。”我搔了搔半长不短的头发,走回我的风水宝地,“我去睡觉啦,王子殿下请便吧。”
“王子殿下?”他稍稍皱了皱眉,站在那里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我重新躺下去之后,看到他露出一丝苦笑,似乎是并不太满意这样的称谓,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我闭上眼,开始我每日必修的午睡。
但是,平日里召之即来的睡神居然自行放了假。若小楼知道一定会笑吧,花七居然会睡不着觉,这也是一大新闻呢。
没过多久,就听到白晓迟下楼的声音,我叹了口气,睁开眼来。
天空蓝得有些眩目。
而在这一片蓝天之下,天台的积尘之上,有人用脚划出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