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表心意(68)
谷妙语听得一愣一愣的。
陶大爷忽然表情一变,从有点自责变成了奋起辩解:“可是小谷你说,这事能怨我吗?他那张破图,摆那摆着可有段日子了,光灰就落了好几层,他那是还打算要的样儿吗!我觉得他就是跟我较劲跟我找茬干架!”
谷妙语告诉陶大爷:“大爷,陶老师没和您故意较劲,是您真的想多了!”
谷妙语刚刚默完图的时候还真问过陶星宇,他为什么突然要找这张看起来已经是被遗弃命运的图纸。
陶星宇说,这是他两个多月前为一个甲方画的很多套方案中的第一套。他说你知道的,第一套方案永远别想得到甲方的认同,因为这样甲方会不甘心的。
他说着这话时,声音里有既温润又戏谑的一点笑意,这样的笑是专属于有阅历的成熟男人的,稳健而迷人。
他说,所以必然的,这套方案被甲方要求改来改去好多遍,最后终于被甲方毙掉了。
因为是被毙掉的设计稿,又被改得乱七八糟,陶星宇心里有点不舒服,就把图纸搁在那了,一直也没收起来。
后来甲方折腾了一大气又对比过很多方案后,自己重新提出了很多想法。陶星宇一听到这些想法,差点骂脏话。这些想法合在一起,其实就是他第一套设计方案的变种而已,他只要在第一个方案的基础上修改就行了。
于是他回头来找旧图。
结果好巧不巧,在他回来找图之前的每一天,那张图都在,可就在他回来找的那天,图偏偏不在了。
“不过好在有你在。”
这是陶星宇临走前对谷妙语说的倒数第三句话,怎么听怎么都动听的一句话。谷妙语差点昏过去。
她努力保持自己别晕,对陶星宇说:“陶、陶老师,设计图一定不是陶大爷弄没的,他连您上学时候的作业本铅笔格尺都留着呢,怎么会丢掉你的图……”
陶星宇说了他临走前的倒数第二句话。
“其实我知道。”
谷妙语:“???”所以杠精不只陶大爷一个人,您陶大设计师也是个隐藏的找茬精??
面对她的一脸惊诧,陶星宇终于说了他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算了,我们爷俩之间的事,外人不懂的。”
*
谷妙语语重心长地对陶大爷说:“大爷,您看过大话西游吗?那里边唐僧先生有句话说得特好:你想要什么你得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你说了你想要我不会不给你的。您要像唐先生学习,您晚上如果想让陶老师多回来吃饭,就直接告诉他,您光靠自己中邪是不行的。”
陶大爷生龙活虎的战斗状态忽然就有点萎靡了。
“那我试试吧。”
*
晚上完成了测量工作后,谷妙语打算回家加班赶出软装方案。
临走前,陶大爷拉住她,眼巴巴地说:“你明天一早还过来吧,大爷给你做好吃的,路上你就别买油条了,忒硬,我吃了两天牙疼。那个,老规矩啊,早点过来,吃完你刷碗。”
陶大爷说完笑得特开心地把谷妙语送出了门。
谷妙语拍着大门热泪盈眶地吼:“大爷我给您买个洗碗机吧大爷!大爷您放过我吧大爷!”
陶大爷的声音在屋里嗡嗡地响:“洗碗机哪有人手刷得干净啊!”
谷妙语差点绝望地厥过去。
她去地铁的路上,忽然心狠手辣地生出一计。
她也不想刷碗,那不如她再找个人来刷碗吧!!!
她掏出手机,调出了“小犊子”的电话号码。
电话一通,她笑得像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不知心姐姐似的。
“喂?哈哈哈,邵远啊……”
-
邵远从早起开始,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对。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掀开眼皮发现自己今天不用去上班开始,就进入了一种空虚而烦躁的状态。
他觉得干什么都很烦。
他烦烦地去食堂打了份早餐回来。早餐里有个鸡蛋。他每天早上都会剥一个鸡蛋吃,可哪天他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觉得剥鸡蛋真是一件烦心事。
今天的鸡蛋壳好像个懒皮缠,粘在鸡蛋上死活不给剥。一用力就无赖地把蛋清也沾下来。
邵远剥着剥着就烦了,看着一身麻子坑一样的鸡蛋,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找个人打一架。
烦烦地吃过早餐,他打开电脑开始改论文。
论文就呈现在他眼前,一排一排的字清晰可见。可他就是吃不进去那些字。对着电脑看了一上午,word文档只翻过去两页半。
这篇被老师预言过可以评优的毕业论文,现在让他觉得好烦啊。
两页半论文熬掉了他一上午的时间。到了中午,他情绪是烦的,但肚子终归是饿的。可是他一想到学校食堂的拥挤人潮,就很烦。他决定出去校外吃顿馆子好了。
可是找馆子的过程他也烦得不行,以前觉得味道不错的馆子,今天看在他眼里都是可以导致厌食症的原罪。
他干脆买了个麦当劳的汉堡回了宿舍。
嚼蜡一样的嚼完汉堡,他忽然觉得就这个味道来讲,他其实撕点纸嚼一嚼吞下去也是可以的。反正好像都是一个味道。
下午他更烦了。
明明打算去见老师的,可说什么都提不起劲头。
又靠着两页半的论文,烦烦地熬过一下午。到了晚饭时间,他想干脆嚼点纸算了。
纸都找好了,周书奇回来了。
周书奇踹开门的时候傻逼兮兮地高吼:“surprise!”
然后递上两个煎饼果子。
“我昨天听你说今天要在学校改论文,回来的路上买煎饼果子就自动给你带了一个,怎样,感动不!”
他把煎饼果子接过来看了看。加蛋加肠加里脊肉。
有点感动。但还是烦。
他烦烦地吃掉煎饼果子,被周书奇拉出去踢球。
他告诉周书奇自己提不起劲。周书奇说:“提不起也得提,我们需要你这个黄金右脚!”
他只好跟着去踢。
结果今天他的黄金右脚被下了降头,他居然连踢了两个进了对方门框的乌龙球。
对手们激动极了,跪地抱头,还扯球衫,高吼谢谢邵爷垂爱。
他更烦了。
周书奇冲过来揪着他问:“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抑郁症了?有没有那种活不起想去自杀的想法?要是没有,我来引导你一下,你就去死吧!!!你怎么能给对方送两个球!!!”
啊,被周书奇吼一吼,他的烦劲儿好像好了一点了。
不过那个烦,很快又再变本加厉地压上头来。
好烦啊,好烦啊。
连周书奇都给他带烦了。
“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啊?身体变异来大姨妈了?怎么状态这么焦躁!”
他也想知道他怎么了。怎么那么烦。
他看着桌上那几个姿容绝色的苹果,忽然替它们感到悲伤。
今天它们到不了那位能欣赏它们绝色的人嘴边了。
或许明天也到不了。
后天也……
他好像更烦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那团拥挤在嗓子眼就要破壳而出的烦躁,忽然能给吞回到胃里去消化了。
他接通电话。
话筒里传来那位小姐姐脆生生又有点坏坏地笑:“喂?哈哈哈,邵远啊,明天还改论文吗?要不别改了,再把对的给改错了!明天跟姐姐一起去陶大爷家吃早餐啊?陶大爷说给咱们做满汉全席!”
他看看全天改了总共五页的毕业论文,抬手把电脑屏幕往下一扣。
啪的一声。干脆又果断。
“好啊。”
挂掉电话以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烦了。
周书奇在一边啧啧感叹:“哎你的气场怎么好像突然变了?刚才像个怨妇,现在怎么回归你拽拽地邵爷了?这一阵一阵的,怕不是真来大姨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