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妻(194)

裴东明见媳妇儿哭的梨花带雨,早心疼的要死,不顾裴十六舒展畅意的神色,便要去强拉她起来。

裴十六重重咳一声,想让这儿子长点眼色,别拉这刁妇起来。心头已经将说辞想了一遍,大意是先斥责一番她的大不敬行为,再让儿子休了她。

哪知道不等他开口,哭的正凶的书香却猛抬起一张泪涕连连的脸来,关切的问道:“公公可是邪风入体了,喉咙不舒服有痰?”

裴十六:“……”

正拉着她的裴东明极力的忍下笑意,面上的神经几乎都扭曲了,连声音都分外怪异:“媳妇儿你快起来吧……爹娘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是娘手滑了,一时不小心摔了碗……”

围观的被裴周氏烫伤的仆妇不干了,明明她都已经准备回去擦药了,哪知道又来了这一出,立时接口道:“老爷浑说,明明当时老太夫人还大骂夫人,然后把粥碗摔了的,还说是要老爷休了夫人呢……”

心里的盘算被人揭开,方才围观的众仆顿时又是一通议论,诸如“老爷夫人厚道仁义……反惹的小人钻了空子”之类,小人是谁,不言而喻。

裴周氏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东明僵立在当地,沉声道:“爹娘可是有这打算,要我休了我媳妇儿?”

从前苛待他也就算了,这么多年从生死关口闯过来,他早已不再介怀。

只可惜小媳妇儿不一样,她是他在这世界的温暖,是他在垂死挣扎时唯一的牵挂,她是他的命!

裴十六见裴东明居然敢为了一个女人而质问父母,目无尊长,顿时大怒,指着书香喝道:“这刁妇离间你我父子之情,阻碍你行兄弟之义,又惯会巧言令色,连个承继香火的都生不出来,如何休不得?!我不但要你休了她,还要请出家法来狠狠的打你这孽子!”

书香似被这话给惊吓住了,珠泪儿不断往下掉,边掉边泣道:“婆婆若是生我的气,打我一顿也行,(有裴东明这样的夫婿挡在前面,她是笃定这婆婆决打不到她身上),怎么能说休了我的话?这不是逼着我去死吗?”

“香儿你不许浑说!”

这话却触痛了裴东明的神经,他一把将自家媳妇儿提了起来,往自己怀里搂,举动太过护短,一时刺痛了裴家其他人的眼。

书香将眼泪鼻涕都往裴东明怀里蹭,心中暗暗埋怨秋芷这丫头准备的太齐全,往她袖子上抹芥末也就算了,还在她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双管齐下,眼泪鼻涕顿时乱飞,根本不由她控制。

她伸出双臂去环裴东明的腰,顺手摸到他腰间暗扣,转头将一对红通通的眼睛直直对着裴九裴十六夫妇,道:“我做人媳妇儿的做的不好,便是夫君也该挨罚!不若趁着今日大伯父大伯母爹娘都在,索性将我们夫妻都打一顿消消气。”手下一用劲,裴东明夏袍的腰带顿时扯开。

裴东明瞧着她,连环住她的铁臂也松了少许,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裴东宁这几年尝过好多次裴十六的棒子,昨日又输了家中积蓄,自知逃不过一顿毒打,见这便宜兄嫂今日先自挨了打,心头不知有多高兴。

书香手快,夏衣又单薄,总共不过两层,她扯下裴东明的夏袍,又扯开了他中衣系带,一把将中衣也扯了下来,指着他光裸的布满伤痕的前胸后背,泣道:“爹娘不妨往夫君身上打,狠狠打!多往他身上留些伤疤才好呢。”

她指着裴东明身上到处布满的狞狰的伤疤,一条条指过去,“……这个枪疤,上次差点让他死在响水关外……连这几个刀伤都是当时落下……这一条砍伤是我还未嫁进来的时候受的伤,听说当时在军营休养了半年才好……这个陈年鞭伤,是初入军营受的伤,当时没有治疗及时,化脓了,才成了这副样子……还有这勾镰枪伤,是偷袭敌营被围,突围之时受的伤……”

裴九裴十六夫妇都傻傻盯着裴东明,纵然他们一生为了蝇头小利而争执,可是突然见到这副布满了战争伤痕的身体,又听着书香一一描述,其间生死辗转,惊心动魄,也觉惨烈,之前多少私心盘算,顿时也说不出口了。

便是裴十六一向深谙如何加重父威,令得儿子惧怕,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样布满伤痕的儿子,还有那眼底的疲惫冰霜之色,是他极为陌生的。

陌生到,这一瞬间他觉得这平时笑眯眯的儿子,从极小极小时候都只会笑眯眯的从来也不哭的儿子,这一刻出人意料的高大威严,气势惊人,是他完全不能压制的,是他需要仰望的,甚直,在仰望他的同时,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完,晚上回来补。

草公把婆家奶奶接到我家来了,生病……草昨天回家就忙了……晚上婆家姑姑也来看奶奶……家里有人,又在我电脑房里……于是更新直接完蛋了。今晚我会继续写的。

这章晚上回来补足,后面补的部分不要钱,买过的会免费看。

PS:文下有亲质疑八月十五号完结的问题,亲爱的,信一次试试看吧,说不定有意外惊喜哦!

☆、149、罪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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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罪妻

在场中诸人静默之时,书香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直逼裴九夫妇,虽仍是泪涕涟涟,却显出了几分质问的味道:“我早听说,夫君乃是大伯父大伯母亲生,当年他呱呱坠地之时,可是个白白胖胖的稚儿身上可有这些伤?”

裴九夫妇自然是沉默的。

裴王氏面上的表情极为复杂,也不知道她是否想起了裴东明初生的那一段时光。

书香也并非指望他们回答,目光随即又直逼裴十六夫妇:“当年夫君过继给爹娘的时候,他身上可有这些伤痕?”不待裴十六夫妇回答,她又道:“自然是没有的,爹娘又并非那般狠心的人,怎的会在无知稚儿身上留下这么多伤痕?”

裴周氏僵硬的表情终于缓和了许多,不等她松一口气,书香又道:“夫君离家之前,身上可有这些伤痕?”

她这是什么意思?

裴十六怒瞪书香,碍于他是公公,与儿媳妇吵起来不好看,以目光示意裴周氏。

裴周氏见得有裴十六替自己撑腰,浑然忘了方才的难堪,厉声责备:“东明你娶的这是什么媳妇?忤逆尊长,满嘴胡沁,没得丢了我们老裴家的脸,还不快快拉下去!”

裴东明缓缓将中衣套了起来,书香还体贴的替他系好了中衣的带子,一派恩爱夫妻的模样,对裴周氏的嚣叫充耳不闻。

书香熟悉他身上每一块伤疤,乃是因为每次夫妻闺房之余,书香总会缠着他讲述这些伤疤的来历。彼时她双目放光,便如聆听传奇故事一般,刨根问底。

当时艰难,当时生死,当时惊心,当时动魄,经过了这几年琐碎平常温缓的日子浸泡,再讲起这一段段战争烟云,裴东明心底里曾经豪迈曾经悲情的感觉逐渐的淡去了,只当是满足小媳妇儿对战争的好奇心。

他讲的时候不曾懂得她近乎虔诚的追问,她不过是想一遍遍确认,他还安好,如今就在她的身边。

如今,当着他的双亲父母,当她这样复述当时伤情,他终于懂了,她心底里是如何的怜惜着他受的这些伤,便如裴欢欢磕破了膝盖,流了血,她面上露出来的那种疼惜到骨子里的心情。

可惜裴九夫妇与裴十六夫妇不懂。

书香替他套好了夏袍,转头直视着裴家数人,目光水洗一般澄澈,语声铮铮,直问到了裴家众人的脸上去:“敢问伯父伯母爹娘,你们都说是夫君最亲的人,来到响水以后,除了四下探问我家家产,裴记赢利,可有亲自问过夫君这些年过的如何?可有问过他身上是否有伤?可有问过他几经生死,差点埋骨战场?你们____可是他的亲人?”最后一句,语重如铁,沉沉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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