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心的小灯盏(20)
沈昂拿枕头蒙着脑袋,失眠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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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朱盏拎着两袋热豆浆,满身寒意进了教室,刚坐到位置上,就感觉周围同学目光不对劲,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她。
桌面上,有一张叠好的小纸条。
同桌叶青芙低声提醒:“沈昂送过来的。”
朱盏捡起纸条,展开。
上面有一行狗扒字
宇宙超级无敌可爱的朱盏:
如果还是生气,我就不当你哥哥了,但是请不要和我绝交。
后悔莫及大帅哥沈昂敬上
这算什么,双重身份,去掉一层还有一层?
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个歉道得毫无诚意,朱盏将纸条揉成团扔边上不做理会。
叶青芙接过朱盏递过来的豆浆,喝了一口,暖意融融:“谢啦!”
“别客气。”朱盏一边说一边拿出早读课本。
“对了多少钱,我把钱给你。”叶青芙说完伸手掏钱包。
“不用,我请你。”朱盏道:“刚拿了校乒队这俩月的工资。”
闻言,叶青芙好奇地凑上来:“发了多少?”
“680。”
叶青芙眼睛里泛了光:“这么多!”
“俩月的。”
“既能玩自己喜欢的乒乓,又能赚钱,真好。”叶青芙转而又问道:“对了,这钱你不会上交吧?”
朱盏狡黠一笑:“不交,我自己留着,爸妈不知道我陪练的事。”
“干得漂亮。”
早读课开始,同学们的朗读声掩护了后面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聊天。
“这周末昂神生日!”
“对哦,1217,昂神生日哎!”
“你们早就准备好生日礼物了。”
“我买了生日小蛋糕。”
“我买的巧克力。”
“怎么都送吃的?”
“反正他也不会收,还可以自己吃。”
“还有这种操作,社会社会- -”
叶青芙凑近了朱盏,低声对她耳语:“要不要给你昂神送礼物啊?”
“什么我的昂神。”朱盏连忙道:“别乱讲!”
“哪有乱讲。”叶青芙嘻嘻一笑:“他不是全校女生的昂神嘛。”
“那跟我也没关系。”
“好啦,你们俩总归关系比别人更近一点,所以你要不要送礼物啊?”
朱盏看着桌下的那一个小亚麻色信封,里面刚好装着680的工资。
他们的关系,总归比别人更近一点。
朱盏抿抿嘴:“谁要送他。”
那种蠢货,谁要给他送礼物。
放学以后,朱盏给周肆和沈昂群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晚上有点事,不来训练馆,请假。”
俩人回复的内容截然不同。
周肆:没问题,你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沈昂:理由。
朱盏挤上公交车,看着沈昂的短信撇了撇嘴,就他事儿多。她挤到角落里,快速编辑了短信发送:“不是,要去逛街买点东西。”
两分钟后,短信进来。
“买手机?”
朱盏无语,用力地按下诺基亚硬邦邦的九宫格按钮:“不是!”
她在商业中心下了车,逛了逛,什么手表皮带打火机,她包里统共也就那么点钱,高端的买不起,便宜的感觉又不成样子,沈昂少爷要什么好玩意儿没有,能看得上她送的?
朱盏逛了半个多少时,没买到什么东西,最后索性进了一家运动品牌店,来到乒乓球拍的柜台边。
球拍方面她还是了解比较多。
一般而言成品拍的底板中,弹性差,木材是下脚料拼接而成,胶套的质地也参差不齐。一般而言专业运动员的球拍都是定制的,自己选好了胶套和底拍,请专业人士加工制作适合自己打球习惯和套路的球拍,一个好的球拍,可以用很久很久。
朱盏注意到沈昂的球拍胶套是butterfly的T25反胶套,具有近台攻守稳定的优势,旋转和速度性能也不错。只是他的胶套有些磨损,应该是用了很多年了。
营业员给朱盏介绍了好几款店里新上的butterfly不同型号,譬如有着无比强烈的攻击性能以及控球性能的蝴蝶大巴BRYCE SPEED,这款也很适合沈昂的打法。
不过价格都不低,最好的上千,即使最次的一款也要五百多,钱倒是够,但是朱盏怎么可能给他买最次的球拍胶套,根本不可能送得出手,他的胶套是前年的款,当时都要一千多。
逛了接近一个多小时,什么都没有买,以她的经济条件,很难一下子就给沈昂选到什么像样的生日礼物,感觉什么都不好。
跟他当朋友,还是有点压力的。
她心说还不如绝交算了。
朱盏揣着自己这俩月的工资回了家,家里父亲坐在桌上,母亲坐在沙发上,俩人脸色都很难看,没有说话,连朱盏回来,都没有招呼一声。
原因自不用说,从母亲的神情就能够看得出来,又在为着生活琐碎而冷战。
朱盏坐到桌边,端起微热的饭碗,默不作声地吃饭。
晚饭后,她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从书包里摸出课本练习册准备写作业。练习册翻出来,同时那个亚麻色的信封也掉落出来,里面是她赚到680块,准备给沈昂买生日礼物。
于他而言轻如鸿毛不值一提的心意,对于这个风雨飘摇的家而言,是一份沉甸甸的重担。
二十分钟后,朱盏走出了房间门,将信封递给了坐在沙发边的跟父亲赌气的秦丽珍手里。
第16章 生日
夜灯通明,朱盏坐在桌前埋头写作业,笔尖接触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虽然心情烦躁,却丝毫没有影响做题的效率。
“这个孩子的协调性一般,将来要打出名堂,可能比较困难。”
“当然,如果勤奋些,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不过你们家的情况...没必要赌这一把,还是念书吧。”
还是念书吧。
她脑子很乱,回想着小时候拒绝过她的教练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
母亲坚决反对她打乒乓,但是父亲磨不过年幼的朱盏的苦苦哀求,带她去少年宫或者儿童训练基地,请求名师给掌掌眼,看她能不能打出头。
他们在给朱盏训练过一段时间以后,给出的答案出奇一致:她没有成为专业运动员的天赋,如果勤奋刻苦的话,将来也许能小有成就,但是想成为国家运动员,拿下世界级比赛,很难。
一句话,否定了她的前路,也摁灭了她心头窜动的火苗。
世界冠军,大满贯。
想都别想了。
朱盏额间落下汗珠,她还在与一道有难度的数学题博弈。
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未来要由你们来预言和限定,凭什么你们说不行,我就不行。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都这样问自己,凭什么?
可是长大以后,她渐渐明白,人都是要在属于自己的那条既定的轨迹上行走,她的家庭,她的天赋都限制了她,这就是她的轨迹。
“叮铃”几声响,草稿纸被尖锐的笔锋划破,朱盏闭上眼睛,深呼吸,躁动的心境终于平复下来。
拿起手机,是沈昂发来的短信。
“小灯盏,在干什么?”
朱盏快速编辑了一行文字:“写作业。”
短信发送之后至少有一刻钟的时间,没了动静,朱盏一边做题,时不时看看手机,没有回信。
沈昂在房间的地板上做了百来个俯卧撑之后,去洗了个澡,回来又给朱盏发了条短信:“刚刚在运动,你作业写好没?”
“写好了,在预习明天的内容。”
沈昂半裸着身子,脖颈间挂着白色的毛巾,擦了擦湿润的头发,没话找话:“听虫子讲,你在年级上名列前茅,可以说是相当厉害了。”
朱盏将笔放在那沓厚厚的练习册边,起身,倚靠在窗台边。
窗外,冷清的月色照在屋檐上。
“沈昂,你说如果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却还是做不到的事,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