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以后(38)
见到她来,他惊喜地站起身,有些无措又有些忐忑地搓着手望着她,“年华,你来了。”
他脸上上前,接过她外套放在红色沙发座椅上,给她面前的高脚杯里倒了酒,他像个孩子似的紧张地看着她,眼里绽出绚丽的光彩。
“好多菜啊,吃不完浪费了。”沈年华望着满桌子她爱吃的菜心情很复杂,便有复杂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抓起筷子开吃。
宁静连忙殷勤地给她布菜,自己却没吃两口,一直专注地望着她吃,笑的咧出一口大白牙,傻不隆冬的样子。
看到这样子的他,她就是有再多的气都消失了。
对宁靖,她除了那一次外,就很少能真的生气过,对他,怎么看都是好的。
可是又不像过去那样满心的爱慕,现在更多的像在看一个……亲人。
对,就是亲人。
满满的无奈,却没有一点责怪和怨恨,就像在面对自己的哥哥一样,带着一种有距离的宽容的态度。
宁靖也感受到她这种奇怪的态度,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怎么走进总是差一点的感觉,这种使不上劲的感觉让他变得有些急躁。
他几乎习惯性地放下了筷子,拿起一支烟就放在嘴里点上,又想起她是极不喜欢别人抽烟的,更加烦躁地将烟掐灭,“不好意思……”
他什么时候对她这样客气过了?
她略微惊讶地看着他笑了,摇摇头说,“没事。”
这样的感觉,其实……也不坏。
想了想,她问:“宁靖,你……什么时候把嫂子带来给我看看?”
宁靖脸黑了,“什么嫂子啊?这么多年我除了你还有过别的女人么?”瞬间又惊喜起来,双眼发亮,“年华,你不是在吃醋吧?我跟你说,我真没别的女人……”他意识到现在不适合谈这个,连忙停下原话题,认真地看着她,“年华,你知道,我爱的人至始至终就只有你。”
沈年华不恨宁靖,这一刻甚至觉得如果有这么一个哥哥挺好的,让她跟宁靖断交以后一辈子不联系不来往她还真做不到,她感情全部投进去了,她真心把他当成了亲人一样的依靠。
她自己也说不好这种心境的变化,只是不论宁靖说什么她都能以一种很宽和的心境去看待他,微笑的,了解的,就是不会生气。
她的这种单纯的近乎孩子般清澈如水的目光,让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肚子里吐不出来,最后只有颓然地说了一句,“年华,我知道,你也爱我,对吗?所以除了和我在一起,你跟任何人在一起都不会开心快乐的。”
她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他,“你不是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吗?叔叔阿姨反对。”
宁靖老脸一红,尴尬地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我当时脑子被驴踢了,他们不会反对的,再说现在都什么社会了!”
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很认真地凝听他说话,最后用一种很平和的表情和语气,开口:“可是,老宁,你没有发现,我是真的完全放开了吗?”
宁靖看着她,愕然了很久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到此刻才有了切身的体会和认识,他仿佛,真的将自己最爱的人弄丢了,哪怕人离的很近,心也找不回来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努力为谁
这样的沈年华让他一时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有些陌生,不对,是陌生的厉害。
就仿佛过去不论他怎么混蛋怎么撒娇怎么无赖怎么霸道,因为她爱他,所以一切愿意的不愿意的,好的不好的她全部都接受,用一种近乎宠溺的方式,现在她说她放开了,他知道,她真放开了。
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悲伤笼罩着他,可就像一颗熄了火的哑弹,本来可以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爆炸的,此刻却哑火了,所有的火气都哑在了肚子里炸不出来,就像有一把火从他五脏六腑开始燃烧,快将烧成灰烬了,他痛,却叫不出来,喊不出来,甚至不能说痛,不能哭。
他就那么看着他,不可思议的,不敢相信的,动也不动的。
她淡然微笑,面目依然那样柔和,没有一丝戾气,也没有一丝悲伤,就像春天到了,田埂上开着的粉色蔷薇,季节到了,它就开了,那样甜美静谧的独自开放着,不因任何人而枯萎或凋谢。
可是她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呢?她不是该悲伤的世界一片灰暗的吗?她不是该一蹶不振哭着回来他去安慰的吗?她不该后悔的吗?她怎么可以放开呢?
她怎么可以放开,怎么可以这么轻易轻松轻描淡写地就说出放开呢?
她怎么可以放开他呢?
她放开他,那他怎么办?
是啊,“那我怎么办?”他听到自己这样问了,他怎么办?他的梦想怎么办?他还要跟她在一起一辈子呢,他还要跟她生儿育女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呢,他还要带她去环游世界,他背着吉他她背着画夹去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呢。
她现在说放开了,那么他的这些梦想怎么办?他以后的喜怒哀乐都和谁去分享,又有谁跟他分担,他努力挣来的这一切该给谁去呢?
他这么努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吗?
希望她能住上大房子,开上她喜欢的大车子,吃她从来没吃过的山珍海味,穿最漂亮最时尚的衣服,戴最珍贵最华丽的首饰。
他这么努力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她吗?为什么她现在却这么轻易地就说放手了呢?
就算说放手也应该是他啊?
他笑了一下,又嗤笑了一笑,他难以置信地笑着问:“年华,你跟我开玩笑呢吧?你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他点了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说话掷地有声:“你爱我。你TM最爱的人是我对不对?你有多爱我我比你清楚,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别人!你根本就不爱苏遇!”
沈年华被他这突然的怒气惹得蹙了眉,有些无辜地瞅着他,安抚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冷静,冷静,先吃菜,边吃边说。”
宁靖总算冷静了些,抹了把脸,将烟掐灭,“对不起。”
“没事没事。”沈年华笑着给他夹菜,“别光我一个人吃,你也吃啊,这么多吃不完浪费了。”
这样的她让他感觉一拳打到棉花里去,积累的火气又在肚子里哑火了。
他感到很烦躁,止住了她的客气,“别忙活了,我自己来,你自己吃自己的,一会儿菜凉了。”
“哦,好。”她听话地收回筷子,开始自己闷头吃饭,不时地抬头看看他的脸色,表情轻快,像个偷看生气父亲的孩子。
宁靖见她这嬉皮笑脸很不认真的表情,肚子里又腾起了一肚子火,拿起筷子就哗啦哗啦将盘子里的食物往嘴里塞,食不知味,只觉得憋闷,可看她那样,真是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就不解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认真的问她,带着他一贯欠揍的表情和语气:“你看上苏遇什么了?不会是他家的钱吧?我告诉你,有钱人我看的多了,没一个好东西,外面都养着小三小四小五,你以为苏遇真看上你了?他那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沈年华依然一副很好奇的眼神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她抿嘴一笑,放下筷子,双手撑在腿上,身体前倾,“老宁。”
她语气那么熟稔,就像在称呼一个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带着点推心置腹的味道,“我知道,这并不是你内心想说的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可我就是知道。”
她像是第一次打开心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一样,“老宁,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你跟任何人,任何人说话都那么好听,什么好听捡什么说,八面玲珑,可是就是对我,你是什么难听捡什么说,好像不打压我不把我扁的低点你就没有安全感似的。”
她抬起头看他,认真地,“老宁,你很棒,很优秀,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已经证明了你的优秀,所以……你没必要把自己变得跟他们一样来证明自己,你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非得逼着做你不喜欢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