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江湖之两生花(锦衣行)(22)
花千初没有注意她话里酸溜溜的滋味,很有胃口地吃完了一碗饭。这是她正常的饭量,月牙儿见她放下了碗也就没有再去添,可是花千初见冬笋好吃,还想再吃一些,顺手就从颜生锦的碗里扒了一点过来,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坐到一边去漱口喝茶。
花千初吃颜生锦碗里的饭,或者把自己吃不完的饭扒到颜生锦碗里,都是这么些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旁边侍候的下人们个个见怪不怪,庆云也早已习以为常,方若宁却再也吃不下了,筷子重重地放了下来。
“我饱了。”方若宁说,说罢便起了身,直接回了房。
见她这样,颜生锦微拢起了眉头。
方若宁正坐在床上垂泪。
“怎么了?”颜生锦有些意外,“哭多了对孩子不好。”
方若宁见他来,哭得更狠了,道:“我知道自己是残花败柳,不用你来提醒!”
“我只是劝你保重自己。”
“你为什么一个劲地给那个庆大夫使眼色,使眼色不成又叫丫环,你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动手把冬笋放在她面前呢?不就是一盘菜吗?值得废这么大周折吗?”方若宁声音颤抖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你根本就没当我是你妻子?”
“就如你自己所说,不就是一盘菜吗?”颜生锦叹了口气,“值得生这么大气吗?”
“我也喜欢吃冬笋!”方若宁尖声道,“你连问都没有问我一下!”
“若宁,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彼此了解。而小姐从五岁起就生活在我身边,我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我疼惜小姐,就如一个父亲疼惜自己的女儿。”颜生锦望定她,心中有难以言喻的愧疚,因为自己撒谎了,“若宁,请你,把小姐当成我的女儿来对待,我会把你腹中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也请你好好对待我的女儿。”
“女儿?你骗谁?你只比她大十岁,她怎么能做你的女儿?!”
颜生锦沉默了,“或许怪我没有时间跟你说清楚,我们之间,永远都会有小姐存在。我会一直照顾她。但是,我同样会照顾好我的妻子。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方若宁尖叫起来,“我已经嫁给了你,你跟我说来得及?”
“是。你可以离开我,可以对别人说是我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不能给你真正的幸福。”颜生锦淡定地看着她,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你可以再嫁。如果你独自一人,我也会在生活上照顾你和你的孩子。”
“为了她,你不惜背上这样的污辱?”方若宁吃惊地看着他,不敢置信,“为了她,你在新婚第一天就跟自己的妻子谈判?”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二部 锦衣行 第六章 方若宁(6)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就算是吧。”颜生锦的声音里有一丝落寞,“若宁,你接受小姐,是我们能够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我会照顾好你,并且永不纳妾,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到老,不好吗?”
方若宁怔住。不愧是花家生意真正的主宰,每一句话都说到点子上。他给她退路,也给她希望和前景,什么都摆在她面前,就看她自己选择。
此时的方若宁已不再是当初娇生惯养的小姐了,她亲身经历了举目无亲的凄凉境地,命运让她懂得了什么才是最实际的。她清楚地明白,她再也找不到比颜生锦更适合的丈夫了。他温和、淡定,手握花家命脉,也许不能大富大贵,却绝不会亏待她。现在又得到他亲口的承诺,没有别的女人来抢夺她的地位。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放手?
“好。”
她说。
厅上,庆云有些叹息地望着颜生锦的背影,向花千初道:“千初,方若宁生气了。”
“她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对颜生锦太过亲昵。”
“她为这个生气?”花千初极意外地圆睁了眼,“我跟锦哥哥从来就是这样子的啊!”
“可是现在不同了。”庆云在她身边坐下,努力以最温和最简单的话来向她解释,“现在,颜生锦有了妻子。而妻子,才是最应该对他好的人。”
“我知道呀!”花千初的脸颊涌上薄薄的红晕,她有些娇羞地低下头,“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呀!”
“千初……”庆云吃惊地看着她,“你以为……颜生锦的妻子是你?”
“现在还不是……”花千初脸上的红晕更浓了,仿佛再也经不住这样的娇羞似的,她放下了杯子,一溜烟跑开,跑到门口,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向庆云道:“但很快就是了!”
庆云震惊地看着她,震惊地看着她临去那一笑,艳若朝霞,明若溪流,美丽无双。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二部 锦衣行 第七章 除夕(1)
转眼到了除夕。
大家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年。
吃过晚饭,花千初没有像往年一样跟颜生锦一起守岁,而是先回到自己的房里。
颜先生和方若宁两夫妻一起守岁,而小姐只有一个人,月牙儿和月弯儿都担心小姐会伤心。哪知小姐脸上一直噙着笑,回到房里,就把那两套流云绸的吉服拿出来。
大红的流红绸,在灯光下软红如醉。金、银、黑线织就龙凤呈祥,华贵非凡。
花千初的手艺,名动天下。
这些日子除去吃饭,她就在做这两套衣裳,昨晚,终于完工。
见小姐把衣裳放在身上比划,月牙儿笑道:“小姐和百里少主穿上这样的衣服成亲,一定好看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啊!”
“谁说我要和百里无忧一起穿?”
“不和百里少主穿,还和谁穿?”
花千初不说话了,把脸贴在柔软的流云绸上,一个娇羞的笑容浮上面颊。
“帮我换上。”她说,“帮我梳头。我要好好打扮,打扮得漂漂亮亮。”
只要小姐高兴,月牙儿和月弯儿做什么都乐意。当下便帮小姐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头。
花千初看着镜中的自己,甜蜜而娇羞,道:“去把锦哥哥叫来。”
颜生锦来了。见到花千初的时候,微微怔住。
她……太美。
千初当然一直是美丽的。只是她的美丽一向如同朝霞一样绚烂,如同溪流一样清澈,而此刻,她美得如同火焰,让人忍不住化身飞蛾。
软红流云绸,金银线织就。眼眸那么黑,那么亮,像是天上最明亮的星辰,好像一不小心就要化作露水滴下来。
屋子里静静地燃着炭炉,雪渚烟清淡的香气无处不在。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唇畔眼角,混着说不出的甜蜜与喜悦。
“锦哥哥,为什么站在门口?坐过来好吗?”
颜生锦依言坐下:“千初,你今年就不要守岁了,早点睡吧。”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守岁。”花千初说,忽然抿嘴一笑,“把眼睛闭上好吗?”
颜生锦便闭上睛。
一条绸布蒙上了他的眼睛,他感觉到她轻轻在后脑处打了个结。
然后,她的手落到了他的腰上,腰间一松,腰带被她解了下来,颜生锦心里一紧,飞快地捂住腰,“千初,你做什么?”
“给你换件衣服。”花千初说,自始至终,声音里都有股甜蜜的娇羞,“还不把手拿开?”
“我自己来。”
“不,我来。”
她坚持着脱下了他的外衣,换了另一件给他穿上。她自己穿衣服都要别人侍候,哪里帮别人穿过衣服?好容易才摸索着给他换上了。手在他的肩上停过,在他的胸膛停过,在他的腰间停过……颜生锦一直屏住呼吸,等她说了一声“好啦”,才长长地透出一口气。
花千初倒了一杯酒,送到他手里。
颜生锦接过来喝了。
如果他的眼睛没有被红绸蒙住,他就会发现,花千初倒酒的时候,手在轻轻颤抖,一杯酒,有大半杯洒在了桌上。望着他喝酒的目光,又是紧张,又是憧憬,看着他喝下去,才像石头落了地似的,抚了抚胸口,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