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婚(61)
“高中的时候，我坐在你后面……”
高中同学？慧开始仔细地打量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和慧的年纪相仿，最多三十岁，戴着一副黑边眼镜，就算隔着镜片，慧也能看出来，他有一双聚光的小眼睛，炯炯有神，个子中等，皮肤白皙，斯文有礼，假如他穿上休闲衣服，可能效果要比西装好一些，西装让他看起来很古板。
高志彬的脸憋红了，他在极力证明，他是她的高中同学。
“对了，你叫我小四眼儿……”
外号总是能勾起回忆，这次慧想起来了，她张大了嘴巴，真的很想说，他的变化太大了，那个小四眼儿是班里学习最差的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瘦弱，还喜欢打架，劣迹斑斑，慧忘么可能记住他的名字？
最主要的，他不是坐在慧的后面，而是最后面，他们之间隔了六七排座位，很少说话。
“原来你叫高志彬啊，我一直叫你小四眼儿……”
慧总是这么直接，不知道人家名字，只记得他的外号，说完了，才觉得自己真是失礼，现在这个男人是公司的大客户，不是普通同学。
不过接下来，高志彬的话让慧窘态百出，有些面红耳赤了。
“那个时候，我一直暗恋你，所以弄得学习成绩越来越差！”
这是高志彬学习成绩差的原因吗？倒数第一，只是因为暗恋上了全班学习成绩最好的女生？这个罪魁祸首，慧可承担不起……
“我想，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慧想将这个话题打住，不要再说了，她那个时候只知道学习，哪里想过什么男女之事，高志彬是不是有点早熟了。
但是面前的男人却没有打住的意思，他说了很多慧记不清的事，甚至每一个细节，他都说得眉目清晰，清清楚楚。
“你最喜欢和我说的一句话还记得吗？”
“不记得……”
“走开啊，小四眼儿……”高志彬故意拿腔拿调地说着。
115 水晶球
如果高志彬继续说下去，慧真的要逃走了，她有这么说过吗？原来某时某刻，她也有这么让人厌恶的时候。
“你好像喜欢看男生跳拉丁舞吧，我为了这个，学了很久，可惜那是我们全家移民加拿大以后的事了，我还期待有一天见到你的时候，跳给你看呢，可是……”
高志彬说到此处有些遗憾，他几乎忘记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沉浸在过去错过的遗憾之中。
“很久的事了……”慧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是很久的事了。”
“知道公司的客户是老同学，我轻松了许多……”
“我却紧张了”
这个严肃的会议，全被公司的重要客户高志彬破坏了，他毫不修饰自己的感觉，一直盯着慧，打量着慧。
“你比以前更成熟了……”
只有这句话是慧从进入接待室，高志彬说出地最深沉的一句话，慧有些羞涩，手里的文件不断地翻开、合上，合上、翻开，高志彬仍旧在说着，慧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高中时代，瞪着一双眼睛，大喊着，走开啊，小四眼儿。
接待室的“洽谈”一直持续到了中午，高志彬仍觉得意犹未尽，看了看时间才不好意思地笑了。
“忘记时间了，一起吃饭去！”
他首先站了起来，伸手去开门，慧不好意思地拿起了文件，走了出去，她的脚刚迈出接待室的门，就听见身后砰地一声，慧惊愕地回过了头，看见高志彬捂住了面颊，笑呵呵地解释着。
“不小心撞在门框上了……”
“小心点儿……”
慧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他看起来也不胖，竟然撞到了门框上？
下午，业务经理回来了，不断地向高志彬道歉，希望能得到他的谅解，对于这样的客户，业务经理不在，由助理接待，实在失礼，可是高志彬一直在夸奖白晓慧，一个上午闲聊，竟然被说成了业务出色？果然是个狡诈的家伙。
下班后，高志彬说什么也要请慧吃饭，并让慧打电话回家解释，不要让家里的老公误会，他只是多年的同学，见到曾经的初恋，有点兴奋，如果方便的话也希望慧的老公能出来坐一坐。
慧没有打电话，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了可以误会的那个人了，当然也无需解释。
那不是什么浪漫的烛光晚餐，很随意一个自助牛巴店，两个人坐在高脚椅子上，随意地调侃着，这种氛围确实让人无法胡思乱想，也许高志彬不希望让慧有任何的芥蒂，他只是想借助这种轻松的环境，圆一个萦绕他多年的梦而已。
“想不到这次回到国内，这么巧遇到你。”高志彬仍然在看着慧，甚至有些发呆。
慧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觉得火辣辣地灼热，这样被男人盯着的感觉很不自在，高志彬不算陌生人，却也不是熟悉的人，慧觉得一种无形的窘迫氛围萦绕在了周围。
“我失态了……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我太激动了。”高志彬移开了目光。
“没关系……”
慧觉得面颊上的炙热缓解了许多，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可是高志彬的下一句话让慧又有些尴尬了。
“我曾经回国一次，独自一个人，不为应酬，其实就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却没有勇气找你，打听了几个老同学，知道你结婚了，还是个不错的男人，IT精英，我还为此难过了很长时间……”
高志彬的表情稍稍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地，他解释说，说这些唐突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缅怀一下过去，算是哀悼可能更好一些。
缅怀也好，哀悼也好，慧此时的心境，并不比高志彬好到哪里去，她的思绪没有停留在这个爱慕者的身上，而是飞到了遥远的日本，飞到了泽的身上。
慧此时最大的痛苦就是，曾经恨他，现在原谅他，但是却一辈子忘不掉他，隐藏在心中的眷恋一触即发，她的鼻子全是酸楚，眼圈红润了。
好在高志彬没有再提及慧的婚姻，很快转移了话题，慧心中的弦儿稍稍放松了一些，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高志彬开始说一些加拿大的有趣事，特别是学习拉丁舞的丑态，别人问他为什么要学习拉丁舞，他说仅仅是想圆高中时的一个梦，很多人都笑他太痴。
“拉丁舞实在不好学……特别是我这种后入道的。”
“很多年了……”
“对于我来说，就像昨天，很清晰。”
可是对于慧来说，高中有很多事情也是清楚的，唯独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模糊的，她都不曾记得，除了叫他小四眼儿，还有厌烦的情绪，她还有对他说过什么。
高志彬似乎怕慧吃不饱，不断给她煎烤牛排，并说自己的煎烤牛排手艺绝对地一流，因为做生意，一直很忙，很少有人有这样的口福，慧属于比较幸运的了。
他只是给慧煎烤着牛排，自己却吃得很少。
“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话，都会结巴吗？”
“不记得！”
“我写了许多情书，却没有一封交给你的，因为我害怕，你那个时候高高在上，每次考试和竞赛之后，都上台领奖，我都觉得自愧不如，现在能和你坐在一起吃顿饭，觉得太幸运了。”
“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高志彬尴尬地一笑，继续煎烤着牛排。
“我在上飞机去加拿大前一天，买了一个漂亮的水晶球，里面有一座小房子，摇动的时候，能飘雪花的那一种，本来买来想送给你的，结果……那个倒霉大个子霍旭明，就是那个嗓门最大的，大家叫他狗熊的那个男生，鲁莽地从教室冲出来，我的水晶球就这么完蛋了，于是我就和他打了起来，一起进了教导处……”
慧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她记得当时打得很厉害，好像还出血了，至于是谁出血了，她倒是没有关心过，每次男生打架，慧都躲得远远的，当时那场架闹得很厉害，现在才知道，竟然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