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出书版)+番外(63)
难道屋里正在发生的事,就是白宛为了改换容貌做的准备?
谁教她的办法?
我和师公一直跟着她,可是除了巫真,没有别人和她接近过。
巫真……应该不会这种诡异的透着深深邪气的办法吧?
那,是我们中间漏过了什么事么?
我知道,梦境往往不是连贯的,我们想找到白宛是不是与巫宁被重重陷害的事情有关联,想知道在她改头换面的背后有什么人在默默操纵。
“别怕。”
我抬起头来,他重复了一句:“别怕。”
我不害怕。
白宛终于掀开白布,露出了她的脸。
不,应该说,露出来的是巫宁的脸。
我看着她对镜子顾盼自赏,手指在脸上一点一点地慢慢移动,把每寸肌肤都抚到了——我心中的感觉太古怪了。
我以前还曾经在心里揣测,师公对着这张面孔这么久,就不会有点错觉,把白宛当成我,然后情不自禁?
现在我发现,不会。
齐笙后来遇到的白宛已经有着得体的仪态,风姿不凡。可是白宛不是一天修炼成那样的,她现在的样子说不出的古怪,眉眼秀美,可是腰习惯性地佝偻着,肩膀缩着,脸上一副……形容不出来的神态。
她不是我。
就算有了一样的脸,也不是我。
所以师公一直都很清醒。不清醒的大概一直都是白宛,我大概猜得出来她是怎么想的。
太渴望摆脱过去的自己,太渴望过上另外一种生活。她变成了我的模样……也许她觉得这样一来,她就拥有了我的人生?
可是,她从哪里学来的法子改换形貌?
转眼间,白宛在山道上匆匆向前走。四周的景物越来越熟悉——这里是万华山百元局!
白宛来这里做什么?
我握着师公的手紧了一紧,追在她后头,看她进了百元居的大门。
看门的老仆明显辨不出来真假,说了句:“小姐回来了?”
白宛嗯了一声,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同我甚像。
这时候父亲应该还活着,百元居还没有破败被毁——白宛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跟着她,看她在每间屋里不着痕迹地翻寻,还乘隙流进了父亲的书房。
我只觉得一股浊气顶在胸口,憋得喉咙生疼。她不但偷了我的相貌,还潜进我家中来偷东西!
“宁儿。”
白宛动作一顿,猛地转过头来。
父亲……我也怔住了。
父亲披着一件长衣,脸色有些憔悴,站在门口:“你在找什么?”
“没……没什么。”白宛有些支支吾吾的,“就是觉得这里太乱了,整理一下。”
“是么?你这次出门这么快便回来了?”
“想起有东西忘了拿,就折回来了……”
父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前面庄上送了请柬来,你去看看,将人打发了。”
白宛忙应了一声就朝外走。经过父亲身边时,她瑟缩了一下,侧着身过去了。
父亲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丝冷笑。
父亲知道她是假的?
为什么不当场拆穿她?
白宛来百元居,是想偷取什么东西?谁指使她来的?
百元居有什么值得旁人觊觎的东西?
师公拉了我一把,我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珠是无暇的黑色,深邃而清流,带着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是我慢慢镇静下来,垂下头不再看父亲的身影,跟着白宛朝前走。
来送请柬的人站在前厅,白宛正按捺着惶恐与不耐烦与那人说话。
“父亲身体不适,后日是无法去赴宴了,多谢令尊一番美意。”
咦?
来送请柬的那人我也认识,不就是雷庄主,雷启山么?
他头凑近了些,低声说:“巫先生去不得,巫姑娘也可以。大家都住在万华山,俗话说得好,远亲还不如近邻,巫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他那是什么语气?虽然脸上没表情,可是眼神里透出一股子淫邪!
白宛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愕然与难以置信,还透着一股子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仿佛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不知该怎么办。
也是,以前白宛的那副尊荣,想必登徒子对之也起不了色心。
白宛终于回过神来,脸上难以克制地露出一丝厌憎:“你说什么?”
雷启山拉过她的手,将一张请柬塞进她手里,还顺势在她手腕上带了一下:“后日傍晚……我在回龙台等着姑娘……”
我恶心得全身汗毛倒竖。虽然摸的不是我的手,可是……可是感觉就像自己受了亵渎一样。
在看师公,他脸色阴沉如锅底,死死盯着雷启山那只禄山之爪。
看来感同身受的不止我一个啊!
终于送走了雷启山,白宛回了屋里,一直待到天黑时分也没再出来。
我低声说:“她来找什么?难道是找习练幻术吃的法门?可是百元居并没有什么秘籍……父亲教导我们都是亲口讲述的……”
“再看看。”
从窗子外头看进去,白宛正坐在我的卧房里头,翻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两本册子。
我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那两本册子——那是我所写的。当时是在家中写的,后来百元居毁了之后,我又在雷家庄找到了它们。
白宛将那两本册子和其他一些东西掖进怀里,深吸了口气,摸出一柄短剑笼在袖中,推门走了出去。
那短剑颜色黑沉沉的,分明是淬了毒!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明明知道这是白宛的记忆,所有的事早发生过了,可还是觉得京剧惶恐,喘不上气来。
“别慌。”师公轻轻揽着我的肩膀:“你父亲没那么容易着她的道,放心吧。”
白宛走到父亲房门前,轻轻扣了下门:“父亲。”
屋里的人说:“进来吧。”
白宛推门而入,父亲靠在床头,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白宛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在床前停下脚步。
“父亲可觉得好些了?”
“嗯。”父亲指了下圆凳,“坐下说话。”
白宛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她一手子啊袖中攥紧了剑:“父亲……到底咱们家祖上,还有没有留下幻仙师甄慧的什么东西?”
“你怎么忽然又问这个?”不等她回答,父亲又说,“你想想,如果有什么宝贝秘籍能流传下来,怎么没再出一个甄慧呢?几百年间,也不过出了一个幻仙师而已。”
白宛有些急切:“可既然于白屏都能留下剑法与后人,甄慧也应该可以。”
“不过都是以讹传讹罢了,于白屏留下了剑法?那他的后人中也没有再出一个剑仙。是不是巫真又撺掇你来问的?那丫头就是太急功近利了……”
白宛僵住了,紧紧抿着唇,似乎巫真二字让她十分不自在。
“我累了,你出去吧。”
白宛是受什么人的指使……我心里渐渐浮现出了答案。
除了习练幻术的人,旁人对什么幻仙师的心法既不了解,也不会这样感兴趣。而知道我家与甄慧有渊源的,就更少了——巫真……是她吗?
眼前的景物忽然又模糊起来,我急切地朝前踏了半步,我还不知道白宛是不是暗算了父亲,或者又偷走了什么东西。可是这一步迈出去,百元居一切已经消失了。
“百元先生是何等人物,白宛这样初出茅庐的几分心计真不够在他面前卖弄的,放心吧。”
“嗯。”
不放心,又能怎样?
父亲早已经过世了……再接下来的梦境中,白宛遇到师公了。
不知是不是我心中先入为主,既然知道她一直对师公……有些意思,怎么看她的脸,都显得容光焕发,情意荡漾。
她再荡漾也是白荡漾。
师公的脸,好像从少年时起就是一张冷脸,萍水相逢也让人觉得被欠了十贯钱一样地冷。不管白宛是笑意盈盈也好,眉目传情也好,楚楚可怜欲哭无泪也好,师公的脸始终是一个表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