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48)
“如夫人是有福气的。”
安如笑而不言。
说笑一阵,一众人遂往套阁准备好的珠帘上诊脉。
请了脉,凤章被引往偏房写了方子,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一条条列了下来,不无精妙。石莲只管在一旁仔细侍候,时不时说一些闲话。花厅里阳庆一面瞅着安如手臂上威风的白鸟,一面将外面的事情报上。
安如看了末蕊一眼,两人心有灵犀般,仍旧使人唤了庭芳院里的人,由紫瑰去外院的书房侍候。
阳庆留了下来,仔细将事情的始末道出,“那周家的小姐因是周府嫡出的,上下皆是兄弟,才如此宠爱。不过珠大爷亲自上门道歉,也算是主子的面子,咱们耽误不得,阳庆才敢来劳烦如夫人。”
“没多大的事。……珠大爷此人如何,我只是听说他与你们主子稍微亲厚些,这次他能斥责亲外甥女,且上门谢罪,定时有些往复的。”安如抿了一口小碗中的红枣清露,含笑看着阳庆,他要如何作答。
阳庆难受的站在原地,左右不适,也不敢抬头,如夫人的压强不知为何总是会骤然提升,迫得人丝毫无力。
安如瞅了末蕊一眼,后者会意,上前与阳庆轻轻万福,低声解释道,“听说那芙蓉姐姐不敢抬进候府的门,定是候爷规矩重。可咱们这里送出去的丫头,候府会关照在谁的面子上呢?”
阳庆仍旧不懂,可这个好说多了,抬头心虚的看了安如一眼,“候爷向来规矩,最见不得珠大爷这般行径,却因故去得候夫人,也莫奈何。”顿了顿,方道,“珠大爷有一妻三妾,那三妾中有竟两位是往日亲近的相赠,候爷也只当不知。……如夫人的意思是?”
末蕊嗔道,“如夫人哪里有什么意思,这是你能瞎猜得?”说着,就站到阳庆一排,对着安如福下道,“珠大爷进不得内院,如夫人身子重也不便问客,末蕊暂与阳庆小哥前去侍奉。”
安如摆摆手,“凤先生哪里可别怠慢了,去吧。”
阳庆吁了一口气,便要与末蕊一同退了出来,大方对安如道,“末蕊姐只管去看顾凤先生,珠大爷从不曾理会这里凡务的,刚不使了人过去嘛!”
“嗯,就照你的话吧,凤先生那边末蕊你去看看,如今我不方便,你便宜行事即可。”
阳庆心虚地在门口停了一停,赶紧就要离开。忽然一溜丫环的声音忙又唤了自己:“阳庆小爷留步!”嘴角抽搐了一下,怏怏地垂手仍旧回到屋内。
安如啜着茶水,半晌,含笑看着阳庆,“咱们手中还有别的房产没?不必多大方,四内俱全的即可。”
“……有得。大业坊当时看中了一宅院子,主子嫌小,只买下搁着。”
“你去,就说我的意思,紫瑰就先送到那院子里罢。”一边的末蕊应下,垂着眼眸看不清里面的东西。阳庆挠着头,听不明白意思。
中午送走凤章,日薄西山时候,阳庆看着末蕊站在自己面前,半晌都不晓得如何言语,嗫嚅道,“如夫人身边的……不妥吧?”
末蕊让小丫头将紫瑰的卖身契之类收在小匣子里,另又装置了一番金银玉器珠玩之类,一并交给阳庆,“听回话的来说,珠大爷很喜欢紫瑰的伶俐劲儿,早上拉着说了半天话呢,咱们也是顺水推舟,只说送了丫头过去,并无不妥。”
阳庆回头看了看不远处停当的软轿,总觉得哪里有不对,仔细盘算却什么也揪不出来,索性不理会,挥手使人从侧门抬了人出去。
如意阁西跨院有一小窗黑暗,琳琅站在游廊阴影处,淡淡的瞅着碧珠的房间。她忽然有些犹豫,那只传说福鸟降临的东西,已经在院子上空盘桓很久了……它,怎么落下来了呢。
第二十三章 六个月过去了
…
玉色绵里,飘洒银屑,凛凛寒意主冬风。
晨起,满园飘洒雪露。
“雪陀又不见了!”石莲没好气地甩着袖子拾阶而上,扭头戳了旁边小丫头的脑袋没好气地埋怨道,“不长进!说了多少次了,雪陀不见了早早回报,你倒好,瞒上瞒下,真真的不晓得轻重!”
小丫头满脸沮丧,“莲儿你就别说我了,若不是你非要看个究竟,芦儿哪里能这么大意!”
石莲恼得跺地,直抓向芦儿的衣襟不罢休,“怎么是我的错!分明就是你不小心!我不过想看看那个黑鸟,这半天什么都没看着,你反来编排起我的了,哼!莫不是你心虚了,编了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来框人,好让我同你一起被了黑锅!”
“你……简直无可救药!”芦儿也上了火气,甩手挡开石莲气恼恼地质问道,“算不是你的错,那也与我无关,如夫人向来不准咱们拿链子锁白陀,便是飞走了也不干事,终究会回来的!倒是你石莲,不要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你藏着的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若不是我为你遮掩——”
“哎!好姐姐,你小声点!”石莲慌忙上前拦着芦儿的嘴巴,焦急地左右看了看,台阶上下也只有自己两人,才满脸通红的啐道,“莲儿哪里的心思?芦儿你真是大胆极了,这些没头脑的话让末蕊姐姐听见,还不先一阵乱棍打下来谁也好不了!”
芦儿冷笑道,“那又如何,不过些小事,末蕊姐姐哪里仔细到你我?反正有人喜欢在那里伏低做小,咱们纵是飞走了白陀,不过如夫人一句话,你急什么。”
石莲低头一想,半晌,眼看就要到了望春馆,才嗫嚅道,“我急什么……芦儿,这里也就你我,琳琅要如何咱们只管看。前面有蕙兰姐看着,再不济也有箴儿,哪里容得下她放肆。”抬头深深看了芦儿一眼,“若不是如夫人开恩,咱们如何也不会在这里遇上,我也不会知道……末蕊姐向来要强,箴儿又有那种身世,琳琅聪明懂得许多心思。如夫人待我好,只因我平日里从不拘小节,也不屑哪些……”
芦儿也沉默了,听着石莲一字一句,心中无限空洞,直觉心头一凉,“我如何不知道,咱们打打闹闹的,从来也不相怪。”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芦儿忽然轻轻笑了,不无苦涩,“捱得一天是一天。”
一抬头,已然是望春馆前的小门楼子,清晨的寒气还未退尽,小丘上干枯的枝丫挡不住凌空的风。
进了门楼,里面九曲回廊,忙碌的小丫头并婆子早已洒扫干净,瞅见石莲二人早笑盈盈的打招呼,却不敢多留说话。芦儿低头听着那些人明的暗的逢迎,淡淡跟着石莲,穿过两个院子,步入正院厢房,花厅上琳琅领着一众小丫环,捧着热水玉露,只等里面传唤。
两人褪下厚厚的披风,连同外面的罩衫也一并换了,才走到花厅中间。
“芦儿也来了,雪陀这一向可好?”琳琅笑盈盈的走道石莲二人身边,帮石莲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今儿个还是有点风,你们也要多添衣裳,冬天已经熬过去了,这个时候伤了风,恁的难受。”
石莲笑笑,任凭她为自己理妆,“琳琅姐总是这么说,好像我们长不大一般,其实石莲都长高了些呢!”
菱儿打起里面暖阁的厚帘子,瞧着外面的人斥道,“小声点!整日的不象个样子,嘻嘻哈哈的,如夫人性字好不计较,你们怎么也没个分辨!”戳了戳石莲的脑袋,宠溺道,“尤其是你,嗓门怎么那么大!里面都听得见你的声音。”
琳琅上前福了福身子,菱儿点头,示意她们进去。不多一会儿琳琅又出了来。菱儿抓着石莲问了雪陀的事情,石莲不语,推了芦儿上前说话,菱儿这才看见还有这么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