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12)
阳庆面色铁青,根本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一想到那个什么“如姑娘”的,竟勾引了铁打的爷,就想冲上去掐死那个狐狸精,以解心头之恨。看见主子的眼色心下的怒火更重了,可眼下不是起冲突的时候,只得从袖子中甩出银票,轻盈的油纸稳稳地落在对面侧首坐着的花娘子旁边。
花娘子惶恐的看着眨眼间就出现在旁边几上的纸片,心下大骇。一个“鬼”字在喉咙出卡着,硬是窒了一口气。待缓过神来,那主仆二人已经离开了。空留下粗重的男人味道,漂散不去。
轻叹一声,总算是了结了。
安如睡得差不多了,迷乱地动了动身子,感觉舒服了不少,畅快地翻了个身,继续眯着。说不准醒了来又会疼的人受不了了呢。
“姑娘,姑娘?”末蕊轻声呼唤着,“姑娘?”
“等一等,我再睡一下——”安如猛地睁开眼,不自觉地伸手前后感觉了一下,床铺冰凉。那人已经走了?还是,不过做梦了?
“姑娘。”末蕊无奈的再次轻轻呼唤着,这都快中午了,怎么还能睡呢。不是说昨晚什么都没做,史大官人还大闹了花妈妈么?
“他走了?”
“嗯?……是,听说是史大官人身边的阳庆小爷亲自来请的,许是大事。”末蕊小声解释道。她还没有摸准自家姑娘的脾性,但把话往好了说,是一定没错的。
安如侧脸睡着,眼睛瞧着床帏的里帐,还是这种红的刺眼,怎么来来回回都是这里呢。那个男人……留不到天明。灰姑娘12点的咒语,玻璃鞋,南瓜车,小老鼠,呵呵。
自己怎么是灰姑娘呢,傻了吧。
他不过是个嫖客。……安如又笑了,这个词真不好听。
转过神来,缓缓坐起身,扶了扶额头,瞧见末蕊还是跪在地上,奇道,“你跪在那里做什么?跪了多久了?”
“末蕊请姑娘责罚。”
“责罚?”
“是。请姑娘责罚……照顾姑娘的身子本事末蕊的职责,可,末蕊竟不知姑娘没有上药……害姑娘这么疼……”
安如看了看地上开始磕头的人,不由得郁闷起来,这算是什么事儿,难不成就是这具身子让人磕头多了,才遭了天难?
“得了,先别磕了,我问你话。”
“是,姑娘请问,末蕊定知无不答。”
“你怎么就能忘了?你以为我上了药,是谁上的?”
“先前是娇杏侍候得您,末蕊以为娇杏替您上过药了。”
“哦,那你俩交接的时候娇杏可说过我……嗯,折腾得比较久,身子怕是不大好的?”
“这……末蕊疏忽了。”
“你弄清楚了?错不在你,行了,帮我整理整理,咱们回去吧。”安如将垂下的发丝往颈后一甩,嫌弃地瞅着地上撕烂的衣裳,“多好的东西就这么毁了!”
末蕊愣了一下,竟有些感动了,如姑娘说话虽有些硬,却嫌的是自己的“请罪”,那一问一答,末蕊一听便明白姑娘是在让自己不再计较犯的错,她大可以什么都不说,让自己起来就行了。可说这几句话,求得是让自己心安。姑娘……末蕊感觉身子清爽了,就算以后自己终究沦落,可弟弟能求得这么一个主子,那……末蕊不再想了,看见安如嫌弃的眼睛,顺了看去。
轻轻一声叹息,昨晚究竟是个怎样的状况,花娘子急匆匆地赶来,又阴沉的出来,最后几乎半个荷风馆都听见了姑娘那两声凄厉的尖叫。可姑娘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如此yu望中的男人急流勇退,还不顾形象的跳出来吼花妈妈!
末蕊从床边的托盘中举起新拿来的衣裳,她昨天也偷偷瞧见史大官人衣不蔽体的模样,性感到极致的身材,灼热的气息几乎能燃烧整个房间的力量,可巧姑娘这样子——怎么是嫌弃的?
“史大官人——”末蕊被安如一个眼神瞪得没再说下去,“咳,花妈妈说了,让您就在这休息,不要回蕉房了。”
“在这?”
“是的,花妈妈说,姑娘的身子实在不宜随便走动——会加重伤的。”
安如不屑的“哼”了一声,“更衣。”
末蕊小心应着,这就是官家的千金做派吧。小心的将绣坊匆匆赶制好的湘色软襦与白色、浅蓝相间的花罗裙服侍着穿好。乌黑的长发挽了倭堕髻,松松垮垮的斜着,一只凤头笼珠玉簪固定着,宛然华丽。
第十一章 光福坊
“姑娘,您……要不看看末蕊挑得衣裳如何?”末蕊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对面的梳妆铜镜。她不晓得为什么安如不要镜子,却觉得,这样不好
安如瞅了那铜镜一眼,黄澄澄的一片模糊,有什么意思,提了提身上的裙子,看着仿佛清爽了不少,“挺好,不用看了。”
“姑娘?”
“算了,走吧。”安如不想多说话,不想在这里多呆下去,上了药后下面已经不会再疼了,缓着步子走了出去,瞟了一眼默默跟上的末蕊。
没有人拦着,这回也不用软轿了——那药真是挺好用的。一路上大都是准备接客的姑娘们,花枝招展的,倒显得安如成了异类。大伙瞧见安如身后服帖的末蕊,竟一个个自觉避开了路,待人走得远了,才凑成了一堆堆的,“那就是史大官人看上的?”
“眼睛都张到脑袋上了!”有人甩了帕子愤愤道。
“那可不,史大官人那么高,不长到脑袋上怎么看得见?”
众人哄笑着四散离去。大伙都明白,不可说。
安如并没有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路赏着纯粹的古色古香,慢悠悠地踱回了房。待丫头们各忙各的去了,安如突然转身,冲着末蕊娇然一笑,“我知道是史大官人让我留在那里的,可你为什么不劝我就待在那里呢?”
末蕊淡淡一笑,“姑娘已经赢了,留在哪里不一样?若是回来了,别人可就连最后反掌的机会也没有,咱们也得了名声,岂不正好?”
安如朝着末蕊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终究是没有评价她的话,乐悠悠地回房了。
这些古人,想的实在够多。
安如只是觉得,那里通红的颜色,有一种特别的不舒服,就好像昨晚一睁开眼,映入慢天的红色时,自己的羞处正被人仔仔细细的观摩着,研究着,甚至……安如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不爱红色了。
光福坊内一座不起眼的大宅里,史大官人瞧着安庆的功课,满意的点点头,从那一堆未看完的账本中,随手拣出几本来,又扔了过去,“学着点。”
“是。”安庆小心的接着,抽了一眼,立即变了颜色,惊讶地瞧着主子,“爷,这个,安庆恐怕——”
“叫你看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是。”
“阳庆回来了传话让他快着点进来回话。”
“是,阳庆出去也好一会儿了,看着时辰也该回来了,安庆出去瞧瞧吧。”安庆将账本妥贴的放在自己的小几上,“噌噌”地跑了出去,刚拐出回廊,就瞅见阳庆满头大汗的往这边跑。
“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安庆瞧着阳庆急匆匆的样子,忙上前接过阳庆手中的包袱,“慢着点,别冲撞了爷!瞧你这样子,好啦好啦,别光记着瞪我,爷正等着呢!”
阳庆“哼”了一声,从安庆手中夺过包袱,“哥整天窝在房檐下面,哪里晓得跑腿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