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往生-a版(38)
老苏有点没法接受,他觉得从小到大,没什么事非要拿拳头去解决。“胖子,别一个劲踩自己,你不坏,别把自己想得太坏。”
许半夏笑着与老苏碰了碰杯,两人又都全喝下去,“老苏,17岁之前看见我的人,没一个不说我是坏种的,那个时候我脸上没有什么笑脸,我自己现在分析着也觉得我那时候满肚子的戾气,总觉得旁人看我的眼光不一样。因为你知道吗,我才上小学,才识得几个字,我那个父亲就把我叫去,抱着他与后妻生的儿子,给我解释我的名字的由来,老苏,不知你知不知道中医,我的名字是一种草药名,叫半夏,我父亲阴恻恻地向我解释,‘生半夏毒’。从字面上看,最多也就说明我这人是个坏孩子,但是结合我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老苏,你明白我父亲给我起‘半夏’这个名字的用意了吗?”
老苏几乎是转念之间就明白了许半夏这个名字的意思,毫不犹豫地道:“胖子,我以后永不会叫你名字。”顿了顿,又道:“胖子,这种做爹的不要原谅他,没人性的人,当年一时冲动给你起这个名字倒也罢了,等你大了他干什么还要特特意意解释给你听?这不存心想毁你吗?怪不得你不喜欢医生,我当时还不明白,这下我清楚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不勉强你喜欢。还有,你那个父亲,我永远不会喜欢他,不是男人。”
许半夏没想到老好老苏居然一点没有劝她原谅她父亲的意思,反而一心向着她,代她生气,态度非常直接。本来还以为老苏一定会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过去了就过去了之类的话,没想到老苏没说,反而还说永远不喜欢他。许半夏忍不住又与老苏一碰杯,“老苏,你可是说到我心里去了,除了我几个兄弟,旁人都是假惺惺地叫我原谅了我父亲,说我现在那么强,我父亲现在是老弱,不应该再对旧事耿耿于怀。可是我强那是我自己一手一脚挣来的,我父亲是给过我一口饭吃,还是给过我一句鼓励?他甚至春节时候都巴不得看不到我,怕晦气。我现在强了,我不欺负回去已经是他的福气,想叫我孝敬他,做梦吧。”
老苏酒量不错,但此刻也有点上劲,话开始多了,“胖子,我们不谈你父亲,这人忒没意思。说说你17岁后怎么开始做生意。”
许半夏笑了,可不,这种父亲还说他干什么,当他没有才是最毒。“老苏,今天我本来挺郁闷的,跟你一说话,怎么就好了很多呢?好吧,反正明天也不早起跑步了,今天干脆说个痛快。”许半夏筷子一拨,巧妙而完整地把一条鱼骨肉分离,夹了鱼肉就走,老苏很自然地伸出筷子把那条鱼刺夹出盘子。许半夏看看鱼刺,再看看老苏,继续道:“老苏,我本来还以为自己是小地方的小霸王,没想到走到外面什么都不是。跟那些生意人比起来,我简直是个愣头青。我那时候才知道拳头不是一切,才知道天外有天。从那时起,我打架争老大的心淡了,一颗心全放到生意上,只是时间有限,只有暑假寒假才可以,不过那时也好歹替自己挣了不少零用钱。不久我爷爷死了,我住到外婆家里。外婆收入有限,所以我的吃穿还得自己挣钱。毕业时候我着实不想考大学,没想到我那个父亲那个时候倒是关心起我来了,逼着我考大学,他怎么说我才懒得理他,但是我外婆也急了,不许我舅舅再给我生意做,我没办法,只好努力了半年,总算考上大学。其实大学里又不用读书的,喜欢烟酒烟酒的老师又不少,我大学里大半时间都是在帮舅舅做生意。学费书费之外,我还可以积下一笔钱开创自己独立的事业。大四时候我自己的事业就开始了,我真想放弃什么毕业证书,要不是为着我外婆,我早学比尔盖茨了。所以老苏啊,我是真的很难想像你怎么居然一读就是九年,不闷死人?”
老苏以前觉得读那么多年的书是很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才知道,原来像半夏这样的人,还得自己给自己挣学费,她当然不可能静下心来读什么书了。形势逼人,不能怪她。也发觉以前他在许半夏面前吹嘘的自己弟弟如何如何有志气一类的话,相比许半夏是多么的小儿科。这会儿真觉相比于胖子,自己单纯得很,渺小得很。一时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许半夏吐出一腔心里话,虽然说的不是今天的遭遇,还是觉得愉快,老苏的反应让她觉得不冤。不过一看老苏此时满脸通红,许半夏略一思索,便明端的,不由笑道:“老苏,换成你处在我这种环境下的话,你一样不可能读足九年的书。环境逼人,环境造人,没有选择。好了,老苏,今天在你这儿倒了一车垃圾,该回家去了。碗筷留给你慢慢收拾吧。”
老苏看看手表,确实很不早,也就起身道:“好吧,我送你回家,你喝多了,不能开车。”
许半夏笑道:“今天的酒怎么也不算多,即使这几瓶啤酒全给我喝了我也不会倒下,以前比这喝得多的时候都是开着车回家的,只不过第二天满小区地找车子停在哪儿,呵呵。走了,你不用送。”
老苏抢上前去帮许半夏开门,一定要跟着下去,许半夏也不勉强。但老苏又要上车跟去,都已经坐进车,许半夏也不便再推他下去,反正两家离得近,老苏回来也没多少路,随他了。只是笑嘻嘻地道:“老苏,你别对我那么好,否则我要是缠上你了,你会很惨的。”
老苏听了不说话,等车子很快开到许半夏的楼下,老苏出来了才道:“胖子,我决定以后一直对你好。”
许半夏听了愣了一下,隔着车子与老苏对视一会儿,才道:“好啊,那我又多一个兄弟。什么时候我给你引见一下我其他的兄弟。”许半夏不是不知道老苏嘴里的“好”不是兄弟之“好”,但今天懒得与他弄清楚,干脆就当不知道,再说,不想失去老苏这么一个朋友,自己会得滑头地面对任何人,老苏实诚,挑明了的话,他以后可能就不会见她许半夏了吧。所以就若无其事地挥挥手上楼,到半路的时候又从楼梯窗户探出头挥挥手,叫老苏回家。进屋后虽然见老苏还在,但不再搭理了。
第十八章
元宵那日,许半夏奉冯太太懿旨,去机场接了冯遇回家。才出门五天,冯遇的胖脸青白憔悴,可见酒桌上得不少。照冯遇的说法,他到钢厂上下奔走了一天后便看出端倪,知道今年绝不同于以往,今年的供应紧张是去年狂抛清仓的结果,也是今年暖冬,春季提前到来的结果。而且,他在当晚的酒桌上得知,钢厂每天生产十成的产品,却只发出七成的货色,只要换得资金周转灵便,即刻收手囤积。只因他们自己也预料着价格上涨,囤货居奇。
凭多年经验,冯遇明白一点,紧俏才只是开始,此刻钢厂的仓库里还是有货,还可以凭借外力得到货色。等万一价格炒高,钢厂尽抛其货,而经销商却又正处于追涨之心大炽之时,那时,想要得货,非得经历肉搏才可以了。第二天把这想法与许半夏一商量,两人都觉得,尽快提到货就是胜利。于是,冯遇立刻赶去银行,从信用卡上取出四万现金,笑嘻嘻塞进管事人的抽屉里。四万块甚至都没有包装,四叠扎着银行封印的百元大钞一目了然,犹如明码标价,不必费对方一分心思去加揣测。对方也是爽快,当下便答应下来,明天开始安排冯遇所要规格产品的轧制,三天内交付。
钱能通天,冯遇这一手砸得准,砸得狠,所以今天一早他便看着属于他的货色装船起运,这才敢放下一颗提了五天的心回家。所以一见了许半夏就感慨:“胖子啊,你说我那天如果拿进去的是两万,今天有没可能这么快就给我装船了?”
许半夏一边开车,一边笑道:“恐怕还得拖几天,不过大哥,我觉得你这四万还是值的,因为平均摊到你的那些货色上,也就每吨加二十块,但是这几天的价格日长夜高,钢厂要是拖你个十天半月的话,涨的一定是不止二十块,你捏着不肯出的两万摊上去都不够。而且等过几天你看两万块进去还不给你发货,心急之下再送两万进去,还得给对方看不起,效果比你当机立断,大方出手砸下四万要差远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大哥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