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往生-a版(27)
许半夏这才明白,赵垒此来,并不是找她这只天涯同命鸟一起惺惺相惜叹几口气的,而是想通过她对他的老板知己知彼,自己刚刚的开心似乎有点自作多情了点。不过她也不会太自怨自艾,想了想,道:“实话说,我对税务知识也算是很了解的了,但是下辈子都不会想到还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按税法规定,对方开具的发票有假,我们确实应该补缴,不过不必罚款。但我们的发票是通过认证的,他们税务机关都没看出有问题,出了问题却还要我们承担,这就强盗逻辑了,那以后还认证个什么?最滑稽的是连个通知,给个准备都没有,把我绑肉票似的操作,我要是没经过这些事,你就是跟我说,我心里也要打个问号,咦,哪有那么不讲道理的?只怕是这位赵总以前犯了个什么大错被税务机关给逮了空子,说出来怕我们责难,所以编个这么荒唐的谎言。这不是小数目,得好好查一查了。钱还在其次,这个赵总的信用可很成问题了。不用说,过了春节,措施先后会出来。”
赵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和我的想法差不多。”
许半夏心里也不好受,不知不觉就帮赵垒一起担心上了,非常诚恳地道:“赵总,我多说几句,你别怪。我们不可能拿到税务那边的文件,所以只有凭自己一张嘴说。如果你们老板对你还有点信心,应该是会过来调查,不过你那段时间很有可能被暂停工作。如果他们派人过来,那么你还有救,可以带他们去税务局把情况讲清楚了。但如果有人觊觎你这个位置的话,那就难说了,即使有税务机关的口头证明,也会有人以一句你当初决策错误,造成公司巨大损失为由,对你发难。你这位置油水太大,不可能没人怀疑你,也不可能没人盯住你的位置,赵总你不能不预作打算,提防有人在这个时候拿这件事发难。”
赵垒不言,只是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想什么,只有交握的两只手上两只拇指不停地变换位置才可以看出他没睡着。许半夏自己觉得刚才那些话虽然说得严重,可赵垒应该听得出她是发自内心,所以赵垒现在应该是在就他总公司的情况结合她许半夏的话,认真思考他目前所面临的处境。而且赵垒一直处于高高在上的位置,他一定不会愿意给许半夏看见他艰难处境下可能会因为思考重大前途问题而导致的失神和暂时的软弱。
许半夏见此干脆走了出去,让赵垒独自清静地想事儿。替人家打工,就是有这点不好,朝不保夕。
码头与堆场不远,三辆车正好保证一辆在卸,一辆在路上,一辆在装。许半夏在地磅房看了一会儿,然后到堆场与实物校对一下,基本没有什么误差,国营大钢厂拿出来的东西在计量上一般做的手脚比较少,不像小钢厂的,总是紧凑地给你保持在负公差内。不过许半夏自己也是做这种手脚的翘楚,所以不怕别人耍滑。
都是大件货,一车四件,装卸非常之快,许半夏看了会儿后觉得有点冷,又跑去地磅房坐了会儿,随后还跟车去了下码头,见童骁骑叉着腰很威风地在那儿指挥哪个先吊哪个后吊,见事情稍微告一段落,后面的车还没跟上,才跟童骁骑说话:“阿骑,春节前一直跟着我在外面,那些兄弟没怎么聚一下吧?”
童骁骑笑了一笑,道:“今天肯定是没时间了,明天大年夜,也不可能,春节过出再说吧。”
许半夏闻言只是笑,伸出胖手重重地拍了拍童骁骑的背,好一会儿才道:“阿骑,我知道你是因为体谅我最近的难处。你这就通知你那些弟兄吧,明天中午喝个痛快,玩个痛快。钱,你不用愁,我会解决。那些都是你的兄弟,你一个也不能丢。”
童骁骑道:“都是兄弟,不吃饭能丢?春节后再说。”一直没有高辛夷的消息,童骁骑烦心得很。
许半夏笑道:“阿骑,别钻牛角尖,春节前大家聚一聚,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方便参加了。你是他们的大哥,旧年最后一天请客,是压轴戏,不能不请。”
童骁骑不再反对,胖子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既然胖子说钱没问题,那她一定找得到解决的办法。所以这就着手打电话通知各兄弟。
许半夏赶回自己的公司,见赵垒的车子还在,松了口气,虽然明明知道赵垒即使离开也肯定会打个手机与她道别的,不会闷声不响地走掉。推门进去,才说出“外面……”,却分明听见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回荡着平稳的清晰的鼾声,赵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移到沙发上,正抱着手睡得香甜。许半夏不自觉地放松了全身的神经,站在那里目光柔软地看着这个熟睡的人,看到赵垒睡着的脸舒缓坦白,若是毫无机心,平白比往日又年轻了几岁,就像个大孩子似的,看着叫人心疼。
许半夏虽然很明白此时她应该出去,否则气氛非常暧昧。但她就是不想出去,轻手轻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享受这难得的本不该属于她的温情。
只是好景不常,不知谁打进赵垒的手机,眼见赵垒闭着眼睛非常顺手摸出手机接听,言语之间,立刻,刚才的不设防神情荡然消失,似是即时进入了战备状态。听赵垒的话,对方好像是郭启东,于是,许半夏在心里把郭启东骂了个半死。
放下电话,赵垒也感觉到自己在女人面前这么大喇喇地睡着似乎很是尴尬,掩饰地笑了笑道:“怎么就给睡着了。”
许半夏当然在赵垒接电话的时候早回复铜墙铁壁,闻言当不知道似的,微笑地直接把话题切入工作,把自己当作中性,道:“赵总一定是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吧?到底是大将风度,临危不乱。”顺便送上一个马屁。
赵垒看了下手表,笑道:“还好,没睡太久。我刚刚订了张去上海的机票,准备直接从上海飞去总部,等着他们来查,还不如送上门去哭诉,起码掌握一点主动权,先洗了董事会几个大头的脑子。小许,你离开一会儿方便吗?如果可以的话,你送我回家去拿一下行李和机票,顺便送我去机场,我公司已经放假,不想再去叫司机出来。”
许半夏皮球一样地跳起身,道:“好,赵总你等一会儿,我到地磅房交待一下。”
等许半夏三言两语与地磅房的人说好事,回头见赵垒已经出来,钻进他的车里在干什么。许半夏便过去问:“赵总,开你的车还是我的车?”
赵垒道:“开你的吧,我这辆扔在你这儿,放小区里几天不用我反而担心给偷了。给,钥匙你拿着,喜欢你就开着。”
许半夏接过这把明显比自己的精致,而且沉甸甸比较伏手的车钥匙,拿眼睛看了停在场地上的一黑一白两辆车,心里一动。
第十四章
正月初三,许半夏大白天还躺在床上。除了大年夜到阿姨家吃顿年夜饭,大年初一到外婆家拜年吃顿团圆饭外,哪儿都没去,就是睡觉,一直睡到现在,实在是已经睡不着。保姆过年也回了家,大过年的早上还去早跑又显得孤寒不堪,竟是无事可做,无人可说话,只是满心欢喜地看着中央台喜气洋洋地播放着全国各地喜庆春节的画面。暖春,暖春,暖春,这两个字多次出现,据说山海关以北都不见雪,直到锦州才见远山有白雪覆盖,而平地只有面北的沟坎才有星星点点的几块未溶的雪。与暖春相应,民工回乡潮才结束,初三的火车站已经迎来赶早出门的民工。看着民工们眼中的美好生活的向往,许半夏也满心期待。
天暖,公路化冻,公路交通复活;天暖,建筑市场启动早,将极大带动对钢材的需求;天暖,也会导致大片已经沙化的内蒙古草原表面冻土化冻,导致开春京津冀地区严重的沙尘暴,但这已经不在许半夏的考虑范围内了,虽然她从每天必看的网上新闻中细读了这条新闻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