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家老两口听了很是尴尬,宁宥做得如此道义,他们却在前几天一直担心这担心那,甚至从郝聿怀嘴里套话,显得很是不够光明磊落。他们连声说郝家对不起宁宥。宁宥心说郝青林欠她,一辈子都还不清。但她没说出来,也没在对不起面前客气地说一声“应该的”。她的理直气壮是以她的几年自由换来,她当得起郝家人的道歉。
然后她立刻赶回家,若无其事地做早餐。
等儿子从洗手间钻出来,宁宥正色对儿子道:“刚才我去了爷爷奶奶家,跟爷爷奶奶表态我暂时不会趁你爸坐牢期间跟你爸离婚,至于最终是原谅你爸,或者跟他离婚,都等他自由后能跟我公平对决了,再说。即使你爸再不堪,我依然得公平对待他。你看呢?”
郝聿怀一时昏了,妈妈如此严肃对他,又对他说的是如此大的话题,他反应不过来。
宁宥吃饭等待儿子自己想通,她不再解释。
郝聿怀支着筷子转了好一会儿眼珠子,才道:“妈妈,你只要心里公平,你就公平做出来好了,不用等以后。我在学校从来都这么做事。”
“但我们不能在你爸最难的时候落井下石,他如果心态不好容易走极端。我们是他的亲人,我们都不希望他出来后破罐子破摔走上歪路。妈妈可以牺牲一点。”
“好——吧。”郝聿怀重重点头。“我该做点什么帮你?”
“似乎不用,我暂时还没感觉到生活有什么大的变化,再说有你爷爷奶奶在帮我们。你正常生活就行了。”
郝聿怀再度停下筷子,想了想道:“妈妈,这个时候,其实正常最不容易了。”
“妈妈了解。妈妈也是一再努力试图正常。我们一起加油吧。”
“所以,妈妈,我不用出国读书,没必要改变。以后只有你一个人挣钱了,不要乱花钱。”
宁宥感动,怕一说话就脆弱地哭出来,只得狠狠点头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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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宏成试图速战速决解决与陈昕儿的私事,又兼上海新总部有事等他处理,他一大早就赶去机场准备飞上海。才上车坐稳,司机就笑呵呵地说“简总恭喜”,简宏图奇道:“恭什么喜?”
司机被问傻了,扭头看老板,却见老板也是一脸无辜的样子,他眨巴几下眼睛,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简宏成看着领悟过来,“噢,陈昕儿跟你说的?”
“是啊,是啊。”
“到你为止,别再传播出去。以后你别载陈昕儿来公司,她想来你替我拒绝,就说我吩咐的。”
司机听得莫名其妙,但闲事少管,他立刻答应。
简宏成却转开了脑子,他问司机:“陈昕儿还跟多少人说了这事?”
司机忙道:“我送陈姐飞上海的时候,陈姐车上跟我说的,没别人。她有没有跟别人说,我没看到。”
司机说到一半的时候,简宏成手机响。简宏成见是要紧来电,只得将陈昕儿这头的事暂时放下。“张立新还没出现?”
“是的,但另有事情紧急,只好直接打简总电话。发生两件事,一件事是这边新力的简总昨天开除两个人,据我观察,她可能误以为那两位是您放在新力的卧底。”
“本末倒置。第二件事呢?”
“昨晚开始,有六辆专门运送土石方的自卸车堵在集团正门,另有几辆大概十几方的自卸车堵住其他几个边门,所有门现在都只够行人和自行车通过。我打听到,说是张总前两天突击问人借了九千万的高利贷,现在债主听说新力改朝换代,慌了,逼这边的简总拿出态度。目前能了解到的只有这些。这边的简总还没上班。”
“报警没有?”
“可能没有,这边没见警察。现在集团上下群龙无首。”
“闯祸了!”简宏成自言自语,“你继续观察,有重要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简敏敏一夜辗转,又没人可说,憋得一颗心在胸腔里乱跳,怎么睡都睡不着。几乎是才刚睡着,就被床头的电话叫醒。她闭着眼睛拿起话机想稍拎一下就搁下,不要听,却听到话筒里传来哇啦哇啦急促的讲话声,忽然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是债主?她吓得一跃而起,捧住电话接听。那边却是简宏成在“喂喂喂”,简宏成听接通后却没人说话,急得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看看时间再闹脾气。快告诉我自卸车堵公司门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又知道了?你到底在我地方安插了几个人?还有谁?”
“你长没长脑袋?这个时间你还睡得着,还睡懒觉,你可真出息……”
简敏敏被骂得赶紧看一眼床头的电子钟,才知已经早上八点半,她吓得连忙跳下床,一边嘴上绝不示弱,“不正是你和张立新联手的阴谋吗,好,我正要找你,你倒是撞上门来了。你交出张立新,我剁了他。”
简宏成怒道:“大姐,我感谢你,关键时候你总是想到我,真是亲人。我更佩服你,一晚上下来连债主是谁都还没摸清楚,竟然能睡得八风不动,你够大将风度。但这回求你听我吩咐立刻去做。第一件事,立刻联系到债主,联系到后你必须做到两件事,其一是看借款合同,一定要拿到复印件,立刻传真给我;其二是摸清借款进入哪家银行,你立刻带上印章开户证去封了那银行账户。第二件事,说是第二,但必须与第一件事一起做,你让公司副总出面去做,立刻报警,去公安局经侦处报警,指控张立新非法挪用和侵占。听清楚了没有?你给我复述一遍。”
听到简宏成提到上公安局报案捉人,简敏敏才稍微相信简宏成可能与此事无关。但她人到中年,一晚上没睡好,脑子本来就晕,更是被乱七八糟的关系一搅,反应迟钝了许多,听简宏成说半天,她只听了个大概。但她有大姐和简总的威风,“我这就洗漱吃饭,你把刚才你说的那些发短信给我,赶紧的。你说,张立新的钱还会在账户上吗?”
“行。你找司机给你开车,你今天路上都得给我办公。你给我债主名字,我替你找熟人拉关系。”
“嗯,等下给你发短信……呃,不用了,我先去找他谈了再说。”
简宏成眼珠子一转就相到简敏敏在想什么,气得眼睛发白,“你这种时候还在担心我抢先一步跟债主勾结?行行行,你真是我亲人,算我今天自作多情。”简宏成毫不犹豫挂了电话。可他却又很清楚此事重大,若由着大姐胡闹一定闹成个无底洞出来,他即使再生气也只能动手将该做的两件事发短信给简敏敏。世道向来如此,不懂事的人无知无畏地在前面闯祸,懂事的人忍辱负重地在后面收拾残局,还落不下一个好。
但没多久,简敏敏就发回一条短信:好好替整个简家还债,就看你这回的诚意了。
简宏成彻底噎气。发了一条短信给简敏敏之后,不再理她:被人追杀之前别来找我了。
宁恕大清早将上司送走,他回到公司即将面对既是竞争者又是监督者的同事小童。可宁恕又知道阿才哥已经连夜赶回,今天正是最疾风暴雨的一天,可知与不可知的无数大事必将在阿才哥的办公室发生,他心痒难忍,他多想亲临现场,看一看简家怎么找上门。他怎么能安心坐得住好好上班。
宁恕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扭着方向盘,将自己送到阿才哥的办公楼。阿才哥在市区设有公司总部,装饰得正规而豪华,不知底细的人到来一看,基本上猜不出阿才哥是如何起家的。宁恕心里碎碎念着“我只是上去兜一圈,我只去兜几分钟”,带着小期待兴奋地走到电梯面前等待。没等他站稳,一阵响亮的高跟鞋声疾驰而来,宁恕不禁回头,见一中年妇女旋风似的冲着电梯疾步而来。又不是美女,宁恕又面对电梯门入定。但头都还没摆正位置,他忽然想到这中年妇女看着眼熟。他心里咯噔一下,心脏狂跳起来。难怪眼熟,就是这个女人,这个当年凶神恶煞一样的女人,当时对于幼年的他而言无比强大的女人,简敏敏!眼下,就站在他身边呼哧呼哧地大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