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左右不是个东西。”
“好吧。”
“你反正不夹带私货捎带我两句,挺不甘心。”
“谁让你虎口夺食。我是比着自己胃口点的菜,可你这嚷嚷吃素的人动过一筷子沙拉吗?就不许我怨愤几句?”
简宏成看看眼前被他占着吃光的什锦天妇罗,噗一笑,“再点呗。”
“偏不。”
简宏成看看面前的空盘子,“不行,再点。别以后你一回忆起第一次与我单独吃饭,记忆中只有三个字:没吃饱。”他不由分说招手让服务员再来温蟹与天妇罗各一,随即不经意地道:“权衡这件事,要综合考虑四个方面的幸福,我、我的亲人、小地瓜、陈家人。取舍的考量无非是我更倾向于牺牲谁的幸福,切谁的蛋糕……”
“说人话!”
“我对高级专业人士不学经济学深表遗憾。”
“我对一个商业人士不从理性人角度考虑边际量深表遗憾。”
简宏成双手支下巴,目光显露满满的憧憬,“我们多合拍啊,我们在一起,必然将幸福的蛋糕做得更大,年年增大。”
“所以割胖子的一磅肉不疼不流血没后遗症,是这个意思吗?”
“嘿,我没说切我们的蛋糕。你早警告过我,我还怎么可能打这方面的主意,我这是真情流露的憧憬。但只要有人想切我们身上的一磅肉,我肯定是挺身而出,这与是否胖子无关。”
宁宥不语,过了会儿才道:“你不是放不下小地瓜,而是放不下这时候的小地瓜,是吧?”
“是。我最放不下的是你。但这个时候小地瓜更需要我。我想暂时维持现状,让时间来化解一部分难题,到时候再看。”
“其实我也放不下小地瓜。你看宁恕直到现在,闯祸还能追溯到过去的残缺家庭,小时候的环境对人性影响太大……”
“不一定,你就是反例。”
“哪有例外。有父母无条件的爱做坚实后盾的孩子内心有多强壮,对比我和灰灰,再对比灰灰和他有些不幸的同学。这种内心强弱可以影响孩子面对困难的心态,可以影响往后的重大人生选择。经常是一个班的孩子站在你面前,我从他们的笑容和眼神就能猜测到他们的家庭环境。我一想到小地瓜以后可能有虚假的笑容和游移的目光就心疼,那都是我拥有过的,我一直掩饰的,我现在特别能敏感体察的。我得提醒你慎重处理小地瓜的事,也……当心我。”
简宏成怔怔地看着宁宥,那么大那么重的信息量让他反应不过来,他不得不使劲回想宁宥小时候的笑和眼神,究竟与大家有什么不同。
宁宥不响,吃饭喝茶,耐心等简宏成还魂。
简宏成好久才道:“如果小地瓜在逆境中能变成你这样,我立刻就扔他回外婆家。”
宁宥想了想,道:“从小家务压力很大,生活责任很重,真是可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地瓜必然面对,陈昕儿即使治好出来,生活能力也必然差点儿了,全家老的老病的病,小地瓜得派上用场;你再让他知道他可以随时找你,找到你,获得倾力支持;唯一变量是他以后有没有可能夯实自身实力,重塑身份,建立自信。”
“他外婆也衰老了,对他的约束力不可能超过对陈昕儿的。”简宏成听了点头,但头点到一半领悟了,扬起眉毛惊愕地看着宁宥,手中的筷子全掉桌上,“你是说……你是说你一直知道,你一直知道,你也一直把我放在心上?别,别哭。”
宁宥只是流泪,并没有哭,她扭过脸去,看向窗外,咬紧嘴唇冷静了会儿,道:“小地瓜走我的老路好吗?一点不好,有选择千万别走。太苦了,身不由己,你有能力你得帮他。我很想帮你挽救小地瓜,可是我不想辛苦了,我不想再身不由己,我怕了。我只想以后为自己做人。所以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简宏成听得虽然心酸,可依然兴奋,他不敢贸然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宁宥,递上纸巾,等她说完,等她平静,才道:“我对你了解还是很浅。上回太冒失。啊,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太开心了。我要喝点酒。”
“不许喝,我不高兴开夜车。”
“不喝,说有些话很不自然。好吧,不喝。我感觉你心里有股势力想推开我,你苦怕了,你怕再入婚姻,再挑战婚姻关系。你想保守地缩在你熟悉的生活中,以后安全地过你的单亲清静日子,一个人养大灰灰。我相信你会把日子过得很好,事业也经营得很好,你有能力,最近去掉拘束后更发力。可是……像今天这样地说话,很随性地说话,好的坏的甜的苦的都可以说,揶揄挖苦也随便,怎么样都可以放心对面那个人逃不走,除了一个固定的人,朋友们之间做不到的啊。我们这样的关系,这叫什么关系呢……我对你是不用说了,你对我……让我喝一口酒!”
“我知道你意思,就是不想让你说出来。”
“好吧,不说。”简宏成只好将茶水喝干。“宁宥……”简宏成还想说,可发现都是要求必须结婚,直奔结婚的话,现在宁宥的身份他还不方便说,只得闭嘴。
宁宥也没再说,擦干眼泪,慢慢高兴起来,脸上又有了笑容。于是简宏成也看着她笑,两人闷闷地微笑着吃菜,吃完走路。
简宏成替宁宥拿起包和拳击手套,掂了掂拳击手套重量,看看宁宥细溜溜的隔壁,笑道:“你确定不是拿手套练举重?”
宁宥讪笑:“灰灰也这么说,最先几天他都跟着我,等我上完课就扛我回家。这几天已经好多了。”
“灰灰很有主见。”
“他那班长当得好像有你的风格。不过再有主见,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自己解决的中饭晚饭,我得赶回去查查了,趁离睡觉还早,肯定得逼他吃点儿水果。”
简宏成笑笑,将包递给宁宥,还是拎着拳击手套,两人一起走出去。“高中时候你八百米一向是跑一圈落最后,然后走完一圈。想不到现在练起拳脚来。你在哪里练?收男生吗?我也去报名。”
“你继续练你的跑步。”
“以后挨打不得还击,只能逃跑的意思吗?”
宁宥白简宏成一眼,又忍不住低头笑。
简宏成稍微落后半步,也是看着宁宥笑,“我以前利用特权,安排你坐我斜前方,就是这个角度。”
“简直是恶棍。”
“不知灰灰有没有这么在做,呵呵。”简宏成笑着看那马尾巴后面的脖子,当年上课开小差,一半时间看的是那角度,在他眼里,什么都没变,而他又在这美丽的夏夜里变为步履轻快的大男孩。
宁宥回到家,郝聿怀便窜了过来。“妈妈,我晚饭吃了鲁肉饭套餐,我把丝瓜汤和炒生菜都吃下去了。给你发票,报销。”
“嗯,好,你自己从我包里拿钱。茶几上那是什么?一大包的。”
“噢,差点儿忘了。你刚去打拳,爸爸单位里人就打我们桌上那个电话,让你去拿什么手续。我想我去也一样,赶他们下班前去拿来。里面有些信,还有一张开除通知。”
“哟,他们单位可真能抓时机,一审还没宣判呢,就等不及发开除通知了。”宁宥换好鞋子,拿起茶几上的一包东西翻看。开除文件没什么可看的,意料之中,猜不到的只是出文件的时间在今天而已。
宁宥感兴趣的是那些信。但现代人基本上言而无信,郝青林关了三个多月,来的信都是些信用卡账单之类的东西。宁宥心说这些信用卡账户都不知被检察院扒拉几遍了,还能看出啥呢。她先去厨房榨西瓜汁。将西瓜拿出冰箱时,宁宥想到刚才似乎有封信模样比较特殊,她忙将西瓜放回,将那封信翻检出来,一看,是封挂号信。郝聿怀见这边有异常,又凑过来看,“什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