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敏敏满脸愉快地坐电梯原路下去,她眼前不断闪现那经理满脸的惊讶,如此戏剧性,正说明她高明地描画出一条疯狗的形象。赵雅娟一定很乐于见到这封公开信吧,如此疯狗一样的宁恕,正说明赵雅娟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宁恕的正确性、正当性。
简敏敏发了一条短信给简宏成,“后天我去坐牢,但我心里爽快了。我心里很爽快,哈哈哈。”
简宏成一看这种短信便心惊肉跳,觉得准没好事。立刻拎起电话打给简敏敏。“什么事?说出来一起乐乐。”
简敏敏走出电梯,走得离旁人远远的,才道:“宁恕,我让他疯狗变死狗。”
简宏成误会了,忙道:“你别乱来,再犯法,会从重从严。”
简敏敏哈哈大笑,随即有点儿扭捏地道:“我有封电子邮件发给你,手机发的照片,你收到没有,快告诉我一声。”
“电邮?至清还是至仪教你的?”
“别撕我烂疮疤,收到没?”
简宏成电脑查邮件,顺口说似的道:“我让宏图跟至清至仪他们去澳大利亚,回头至清回来,宏图留那儿照顾至仪。邮件收到,发得挺好的嘛,居然还会用手机发邮件。至清办停学一年的手续好像有点麻烦,但那孩子自己会努力对付的……”
简宏成说着打开了邮件,看了几眼就道:“你……信还在你手里吗?”
简敏敏走出大厦,得意洋洋地道:“刚刚交出。亲自交到翱翔集团办公楼,这会儿估计到赵雅娟手里了。你看,我把你说得人模狗样的。”
简宏成闷声不响将信看完,再想说什么,发现手机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原来是简敏敏看见有出租车来,又见有其他人也想上这出租车,她顿时杀心四起,手机一收便风一样地窜过去,抢了先机。
简宏成皱起了眉头,发现简敏敏这封信写的如此之好,竟让他无从下手。
赵雅娟见程可欣进来,笑道:“等你半天了。”她又签个字,就摘下老花镜,“早上会见这家公司的市场总裁,这个新加坡华裔总裁夸我的形象出乎他的意料。他是真心实意夸我哦,还特意指出项链又衬身份又追潮流,发型也是,呵呵,那当然,我们两个三天时间飞一趟巴黎,不是玩儿的。”赵雅娟边说边将一只文件夹推给程可欣,得意洋洋地扭着椅子笑。
程可欣趴在赵雅娟对面,打开文件夹一看,欣喜地道:“啊呀,这家好玩的公司要来我们市了吗?赵总,你下回去他们总部回访一定要带上我,我替您拎包。”
赵雅娟笑道:“大气点儿嘛,怎么不想想跟他们合作呢。”
“啊,真的?”程可欣大喜,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嗲嗲地冲着赵雅娟笑,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赵雅娟也是笑眯眯地看着程可欣,“这回投不投降?”
程可欣笑道:“好纠结哦。”
赵雅娟爽快地笑道:“投降吧。你也出点股份,你来主持这个项目推进。这项目几乎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我好不容易挖来机会,你得给我抓住,做好。”
程可欣坐直了,“是。这份资料我拿去连夜看完,明天再谈想法。”
赵雅娟得意地笑,“圆满了,终于把你拐进我囊中了。”她按下通话按钮,问门外的大秘,“什么事?”
“有陌生人送来一封有关宁恕的信,内容相当惊人,我建议赵总这就看一下。”
“好,拿进来。”赵雅娟看看也听见对话的程可欣。
程可欣翻阅着资料,道:“难道宁恕又找了一个来关说的人?”
赵雅娟道:“他找过你?”
程可欣点头,“有事有人,无事无人。”
赵雅娟放心了,戴上老花镜展开秘书刚拿进来的信,才看一行就道:“是宁恕的冤家对头简家的人写来。”
程可欣一愣,“我能看吗?”
“正要你帮我判断。”
程可欣立刻走到赵雅娟身边俯身看信。看完,便自觉地道:“凡我经历过的,信中写的都没问题。”她用手画出宁恕借放火逃脱那段。“那天是我接走警车偷运出来的宁恕。宁恕说手机被信里那个大弟摔了,导致他无法报警,当时觉得他深受迫害。我看这封信才知前因后果。还有他妈妈住ICU那段,我了解的,就是这两句,也真实。”
赵雅娟沉着脸依然看着手中的信,道:“这么说,可信度不小。”
程可欣看看赵雅娟的脸色,道:“我拿走这只文件夹,先走一步。赵总再见。”
赵雅娟抬脸看向程可欣,“照这么看,等宁恕出狱,也会疯狗一样地咬我?”
程可欣闭上眼睛,想到这两个月来宁恕脸上神情的变化,真实一天一个样,与刚见面时大不相同。最后遇见那次在饭店大厅,其实宁恕的眼神已经不对了,她刻意忽略而已。她睁开眼睛,郑重其事地回答:“如果全如信中所言,会。但请赵总调查核对。”
赵雅娟道:“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你忙去,我立刻找人核查。”
程可欣心里感觉那封信的真实度非常高,核查结果,必然是打掉赵雅娟心中对宁恕残存的一息顾忌。她走进电梯后,试图打宁宥的电话通报一声,可最终又将手机收回。她不愿打这个电话,她发现她心里爆发出强烈的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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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有名有姓,言简意赅,条理分明的信实在是透露出太多信息,令程可欣无法停止对信中内容的回忆。即使上了车子锁上车门,她还在回想,将她自己与宁恕的相遇对应到宁恕的复仇大计中去,她忍不住试图探究清楚她究竟在宁恕的复仇大计中扮演什么角色。
那封信的时间轴是如此清晰,程可欣几乎不用整理,便能将自己的事对号入座。她想到宁恕在事业的蓬勃发展期暗度陈仓,攀上蔡凌霄,因为他目标清晰,需要抱一条大腿以图站稳脚跟。而后与蔡凌霄二话不说就分手,却对她总是泄漏一丝不经意的春光。以前程可欣总是自欺欺人,这回她开始相信赵雅娟曾经告诉她的话,宁恕那么凑巧地捡到赵雅娟的戒指原来是宁恕的周密策划。同理,当时那么凑巧地车库遇见她,又似乎情不自禁地下跪奉上戒指,等等,会不会也是宁恕策划中的一环,试图通过她捎信给赵雅娟,让她为两人牵线?包括最后一次饭店相遇,宁恕也是在为以后让她在赵雅娟面前说话做铺垫吧?
以前那些想都想不到的阴谋诡计,在那封信的诱导下,程可欣不仅是动摇,更是开始深信不疑。
程可欣越想越气恼,若是世上有记忆的橡皮擦,她宁愿倾家荡产买来,也要抹去这段充满羞辱与欺骗的记忆。
赵雅娟以前下班前跟司机说一声,然后司机自个儿去车上等,将空调打好,她随后再到。但她看了简敏敏写的信之后,今天开始特意吩咐司机到她十八楼等她,一起下去。见了司机的面,还特意再度吩咐,以后无论何种情形,司机都要陪伴她一起上车。她想到信里描述的那个女人被宁恕打飞出楼梯的情形,若她哪天落单被守候在旁的宁恕逮到,估计也是一样的被打飞出去。遇到暴力,女人的智力全无用处。
等来到专用车位,赵雅娟惊讶地看到比她早下楼的程可欣的车子还横在她车头前。赵雅娟忽然心里感觉到不妙,别是这个女孩子替她遇险了吧。她仗着有司机在边上,赶紧转过去瞧,从前挡看进去,还好,程可欣在车里,只是抓着头皮趴在方向盘上不知做什么。赵雅娟等了会儿没见动静,就拍了几下窗玻璃。
程可欣被声音惊起,直觉地冲着声音方向扭头,却是等了好久才眼光聚焦,看到窗外的赵雅娟。她一时冲动地打开门,仰脸对赵雅娟道:“赵总,我这么笨,对一个人的认识能错到完全找不到北,我真有能力管一个项目吗?我会不会被人骗得团团转,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我真有能力吗?”一边说一边眼泪迸发,抑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