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总在电话里直接道:“五厂凌晨发生特大事故,你立刻过去现场,全程列席事故分析会。”顿了顿,才问:“家里安顿好了吗?可以出差了吗?”
宁宥看看儿子刚进去的洗手间门,道:“还在魂不守舍。”
宋总悍然道:“那就更要出门找点事做。”
“好吧,尽快出发。”
宋总满意地道:“你顶头上司从五厂出来,我想了半夜,只有你这个不粘锅适合处理这件事。有困难随时直接找我。”
宁宥翻个白眼,回头冲蹲守卫生间的儿子道:“我又得出差,你怎么办?跟我,还是跟爷爷奶奶,还是跟班长,再或者跟宝宝玩去?”
“跟班长叔叔可以吗?能像跟田叔叔一样跟班长叔叔吗?”
“万一跟班长叔叔不对付呢?到时候我还在外面,你只好硬着头皮跟班长叔叔,小奴隶一样。”
郝聿怀钻出一只脑袋看老妈,见老妈脸上并不是开玩笑,他想了会儿,道:“不怕,不行我就打车回家自己过。你要是不放心,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爷爷奶奶那儿不考虑?”
“他们接待小三,他们就不再是我爷爷奶奶了。妈妈,我讨厌你还搭理他们,不知道是你假惺惺还是拎不清,但爷爷奶奶肯定脸皮厚。”
“我要不安顿好他们,由着你爸惹出一帮仇人去闹他们,他们病倒了,跑前跑后端屎端尿的事谁做?还不得找到我。而且还有很多原因,现在你可能还不容易理解。”
郝聿怀翻了一个跟妈妈刚才一样的白眼,脖子缩回门里面。但过了会儿又伸出脑袋,慢吞吞地讲理:“你先跟我说了,我慢慢去理解好了。你要是不说,我可能永远不理解,而且还会不理解你的做法,我会感觉很不好,你也不舒服。”
“嗳,对,我错了。对不起。”宁宥是真的醒悟,忙解释道:“这世上有一种懦夫,专向弱者和亲人开刀。为什么?因为弱者不会反抗,亲人不忍反击。向弱者开刀的容易理解,向亲人开刀的,你想想我弟和你爸。我妈去世,我弟不敢自责,那么他该如何面对妈妈去世的悲伤呢,他的做法是恨我这个唯一与他和我妈都有关系的人。你爷爷奶奶那儿的困境是你爸折腾出来,爷爷吓得血压飙升,现在还大多数时候只能卧床静养,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你爸肯定不会自责,他一定会将悲伤化为仇恨,出狱后暗箭射向我,而我最担心他还可能捎带上你。我能怎么办呢?只好压抑自己的情绪,千年防贼。”
门缝里,郝聿怀小小脑袋上的眼睛果然露出迷惘。人性太复杂,他还理解无能。
简宏成亲自开车来接灰灰小跟班,当然他的目标是送宁宥去上班。他看见母子各拖一只行李箱下来,惊了,“你们去哪儿?”
宁宥看着简宏成将行李箱拎上车,道:“我出差去处理一起特大事故,这就去机场,不知会去几天。灰灰选择跟你,行吗?”
“行。你把灰灰的证件交给我,这期间我可能出差。”
郝聿怀好紧张,闻言开心得撑在妈妈肩上跳起来。宁宥很不争气地没撑住,跌了郝聿怀一个踉跄。
宁宥道:“证件什么的都在灰灰双肩包里。你最要紧得管住灰灰不许他打手机游戏超过半小时,眼睛很伤。还有是管住你的所有密码,这小家伙不知哪儿学来的密码破译本事。”
郝聿怀道:“妈妈其实想说别忘了盯着灰灰睡前洗澡刷牙,检查耳根洗了没有,摸摸脖子粘不粘。又怕把你吓跑就没人管我了。”
简宏成听着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问宁宥:“事故处理怎么叫你去?多吃力的事。这几天还没缓过气来吧,你吃得消吗?”
“老大亲自来电指令我去。我耐心好。工作吃力点儿倒是无所谓,只怕在意的人给我气受。”宁宥听手机响,打开看是程可欣的,奇道:“我接个电话。”她坐进简宏成替她打开的副驾驶车门里。
郝聿怀还在车外,抓着头皮问简宏成:“妈妈怎么知道你有时间送她去机场啊?她今天没叫司机叔叔来接她。”
简宏成一想,还真是,两人反正是心照不宣的,只有郝聿怀不知就里。他笑道:“老朋友老同学了,反正既然我车子开了来,那就送也得送,不送也得送。”
“哈哈,妈妈霸气侧漏。”
宁宥根本没留意这边的对话,她好奇地接通程可欣的电话,客气地寒暄,“你好,小程。”
程可欣惊讶地道:“姐姐早。我刚才接到一位检察官的电话,说是宁恕希望我帮他找代理律师。我想问问姐姐我该怎么回应?”
宁宥大惊,犹豫了一下,实事求是地道:“宁恕拒绝由我替他找的律师,换句话说,凡是我找的律师他都拒绝签署委托协议,他想撇开我自己控制律师。我只好晾着他。”见简宏成坐进来,她就开了免提,让简宏成一起听。
程可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呃,我不问了。以前有次宁恕的手机被谁摔了,他倒是背得出我的手机号,就半夜向我打求救电话,这回可能也是只背得出我的手机号吧。我不打算回应,行吗?”
简宏成指指自己,表明那次宁恕的手机是他摔的。
宁宥点头,“谢谢你,小程。只是我心里有个疑问,我原以为宁恕会耐心与我对抗好几天,我想不到他会这么快就沉不住气去找你。找你的人有没有说起是为什么?”
“检察官没说什么。不过我猜宁恕心里肯定知道他捅马蜂窝了。赵总非常生气,最气是他挑拨赵总与小赵总的母子关系。赵总说对这种做事没底线的人得痛打落水狗,要不然肯定会被狠咬。赵总既然下了决心……”
简宏成想不到还有这细节,听得满脸惊讶。宁宥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本来还想托朋友联络赵总。”
程可欣道:“我与宁恕非亲非故,这么大的事不敢接手,幸好通知到他的家人了。姐姐再见。”
简宏成等电话结束了,道:“这个女孩对宁恕有感情。”
宁宥看着手机,道:“她其实是分享情报给我吧。她人又好,长得又美,这么好的女孩子。靠右准备上高架。她跟赵雅娟很熟。”
简宏成道:“如果宁恕真挑拨赵雅娟母子关系,宁恕的官司请不请律师结局都一样,你有力气还是等他坐牢后再使吧。”
宁宥烦躁地挥舞了几下手机,才将手机塞回包里。“说好了不理。唉,说好了,不理他。为什么对我这么深仇大恨啊,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他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定要为难我家。我哪儿招惹他了?不提他了。”
后面,郝聿怀呆呆地看着前排的两个人,这情形好熟悉,以前经常是爸爸开车,妈妈坐旁边指路,他被绑在后面安全椅里面。但以前妈妈都是回头与他说话。郝聿怀忽然领悟到了什么,想开口问,可没出声。他心里不舒服起来。
开始不断有电话找简宏成,也不断有电话找宁宥,两人的手机此起彼伏。郝聿怀等简宏成打完一个电话,大声问:“班长叔叔,你在追求妈妈吗?”
宁宥惊得扭头道:“你不是宝宝。”
简宏成则是泰然自若地回答:“我从高一开始追求你妈妈,但因为两家的矛盾,你妈不理我。如果老天再给我机会,我这回必定不放弃。”
郝聿怀道:“可是你肯定早知道妈妈要跟爸爸离婚,你才冒出来追求我妈。妈妈现在还是已婚妇女,你这么做不道德。”
简宏成道:“正因为你妈妈与你爸爸已结束实质婚姻,所以我必须赶来排队等待。我远远地爱慕你妈妈十五年,即使心急如焚,但我不舍得破坏她的名誉,我会一直等到她结束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再发动实质追求。我追求你妈妈是必然的,我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