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员道:“应该的。每个案子有每个案子的逻辑,我们的工作是把案子的逻辑关系找出来。呵呵。”
宁宥感动得简直想哭,怎么会竟有运气遇到这么好的人。
结束通话后,宁宥异常高兴,她高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为宁恕而高兴。她一时有些出神,她刚刚又不知不觉变成那个开心地在弟弟身边唱歌的小姐姐,这么多年了,那些初衷怎么可能丢掉呢。再被伤害,再失望,可她总是不知不觉变回那个在弟弟身边唱歌的小姐姐,她似乎改不了。
正好宝宝牌点唱机唱到《爸爸去哪儿》,小地瓜熟悉这首歌,嘴巴一瘪一瘪地犹豫了会儿,也跟着开唱。两只黄鹂鸣翠柳,热闹非凡。
这时候,田景野的车子悄悄驰来,停在旁边。郝聿怀一看见便降下车窗打招呼。从车子里急着出来试图赶紧搬出陈昕儿的陈母听到歌声一时愣住,这里面有小地瓜的声音,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小地瓜唱歌。她不禁脑袋伸入车窗,真的是刚刚还爬着门嚎哭的小地瓜?
可是小地瓜一看见外婆的脑袋立刻噤声,先是一把抓住身边的宝宝,随即又飞快钻进宁宥怀里,死活不肯露面让外婆看见。
陈母寻常地道:“妈妈回家了,小地瓜也下车回家吧。”
小地瓜急躁地冲宁宥哭喊:“我不要回,我不要回,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说着紧紧抱住宁宥不肯放。
宁宥万分为难地冲儿子道:“灰灰去帮田叔叔的忙。”郝聿怀应声打开车门,陈母的脑袋才不得不缩了回去。陈母站在车外好生失落,竟是一时忘记要照看女儿。
宝宝喊着“灰灰哥哥”也跑了出去帮忙。
陈母见那边能对付,就钻进车里来抱小地瓜。可小地瓜浑身发抖,哭得声嘶力竭地喊爸爸,死活不要陈母的抱。宁宥心疼地护住小地瓜,对陈母使个眼色,轻柔地发话:“慢慢来,心不急,我们有耐心。”似乎是跟小地瓜说话,其实是阻止陈母。
陈母等了会儿,道:“可不能一直这么霸着你们的时间啊。有些事,也只能心肠硬一下,眼睛一闭,便过去了。”
宁宥不赞同,但为了怀里的小地瓜,只能继续轻柔而无力地反对。“我一直在回想下午伯母说的那些话。为什么会做完一件事,又撞上三件坏事,没完没了,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呢?我现在也是这样啊。我老公坐牢,弟弟坐牢,妈妈去世,一眼看过去全是糟心事,没完没了。可眼见着又有一波波的坏事撞上来。我很害怕,会不会也这么一辈子呢。”
陈母想不到宁宥跟她说这些,吃惊地看着宁宥,见宝宝的哭声低了下去,才稍有精力跟帮了她大忙的宁宥敷衍地说几句,“你不一样,你年富力强,千军万马都看得住,还怕家务事?”
宁宥不动声色地道:“我怎么不怕。我当时想到伯母这个年纪的时候肯定也一样年富力强,自信扛得住一切,才会越扛越多。我在反思,我是不是该继续逞强?我到底还有多少生命可以拿来扛别人的一生?我真扛得住吗?我扛得有意义吗?为什么我扛得这么苦这么累,他们却天怨人怒没一个感激没一个变好呢?是不是我为了目的,手段太强硬了点儿,反而惹他们反感?”
宁宥问的是自己,她似乎是试图向先走一步的陈母寻求答案,陈母却被她问得呆住了。宁宥不打扰,轻声安抚小地瓜。
田景野好不容易将陈昕儿扛上楼,气喘吁吁地做的第一件事是表扬郝聿怀和宝宝帮了他大忙,弄得两小儿还以为真是他们的功劳,得意地挺胸。田景野当然不会戳穿,他稍微缓过点儿气来,便打开钱包拿出一半的纸币偷偷放到陈昕儿背后,然后立刻与正在厨房洗手的陈父告别,领两小儿下楼。
郝聿怀出门就揭发,“田叔叔,你不在的时候,宝宝开了一场个人演唱秀,我耳朵都快给他唱出老茧了。”
“可是小地瓜不哭了。”宝宝立刻反对。
郝聿怀笑道:“田叔叔真应该买票听听宝宝的秀。”
“爸爸,一百块一张票。我回家就唱给你听。”
田景野反正连声赞好。儿子开心,他比谁都开心。他忍不住对郝聿怀道:“宝宝跟着你和你妈,我最放心。”
郝聿怀一被表扬就赶紧谦虚上了,“其实小地瓜真是宝宝哄不哭的,宝宝和小地瓜打架,两人打得专心,小地瓜就忘记要哭了。”
宝宝立刻反对:“我没真打他,我要是真打,小地瓜不是对手。我现在能拎一打矿泉水,力气好大。”
“那是,你比小地瓜大呢。”田景野带着孩子们走到楼下,奇道:“陈伯母还在车上?谈话?”他觉得不大妙。就跟郝聿怀道:“你领弟弟站这儿,我过去看看。”
田景野小心地走到车边,但他打开前面副驾驶室的车门,探头进去,笑容可掬地道:“陈伯母,好了,没扯到陈昕儿的伤口。”
陈母一愣抬头,直勾勾地看了田景野一会儿,叹道:“我还有几年可扛?我要是倒下,小地瓜怎么办?”
田景野不解,看向宁宥。宁宥偷偷冲他摇摇头。田景野就顺着道:“别担心,陈昕儿会好的。”
陈母摇头,又是愣了会儿,道:“小地瓜今晚交给你们了。明天烦请交给小简。小简是好人,他跟我说过放不下小地瓜,我信他。你们转达一声,我给他吃颗定心丸,我不会告诉昕儿小地瓜去了哪儿。小简要是不肯收留,烦请你们再交还给我。我想着啊,小地瓜跟小简,比跟我强得多。”
小地瓜泪眼滴溜溜地看着陈母,仿佛听得懂陈母的意思。陈母看着小地瓜再叹,摸摸小地瓜的脸,道:“外婆是很喜欢很喜欢小地瓜的。”说完便狠下心打开车门走了。
宁宥和田景野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母。等田景野想起该送送老人家,陈母早走远了。田景野想了会儿,赶紧领郝聿怀和宝宝回来,上车就惊讶无比地问:“你唱的哪一出?”
宁宥也还没回过神来,“我只是想软化一下陈伯母的态度,总觉得她太强硬了点儿,为了扛起生活见神杀神的样子。她那样子,我觉得对小地瓜不好。所以……怎么会这样。简宏成……倒是遂了简宏成的愿。”
田景野呆了会儿,道:“你是真理解简宏成,他刚哭着喊着想求我帮他要回小地瓜呢。好吧,小地瓜,明天就见你爸爸了。晚上住叔叔家?”
小地瓜却抬头问宁宥:“真的?”
田景野皱眉看着这一切,不知往后到底怎么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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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宥也无法很快消化眼前这一切,只好抚摸着小地瓜的脑袋,道:“真的,明天就能见你爸爸了。”
小地瓜果断提出要求:“我要跟爸爸打电话,我要跟爸爸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一刻,小地瓜忘情地欢欣尖叫“爸爸,爸爸”,小鸭子一样地嘎嘎乱笑。田景野好不容易才凑到电话边说句“陈伯母答应了”,听得电话那端的简宏成心花怒放。
在父子俩的欢呼声中,田景野实在忍不住轻问宁宥:“你真不是刻意帮简宏成的忙?”
宁宥摇头,“真不是。但我有点想明白陈伯母的态度为什么变化了。”
田景野道:“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摇摇头,但看看宁宥,没再往下说。
宁宥也看着田景野,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母离开小地瓜后走得很快,一向坚强的她默默流下了眼泪。她想到自己已经年届七十,在世之日无多,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了,她只能为儿孙的未来另作铺排,她扛不住了。
陈母开门进屋前拭干眼泪,深深吸一口气,但她看见陈父探询的目光时还是目光闪烁了一下,幸好陈父什么都没问,只是看看女儿。
反而一直昏昏沉沉的陈昕儿此刻微微睁开眼睛,清晰而正常地问:“妈,小地瓜呢?小地瓜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