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景野仰脸冲陈母阳光灿烂地一笑,反而冲简宏成道:“简宏成你放手。陈伯母不是糊涂人,他们见过我抢救割腕的陈昕儿,也同意并支持我提供陈昕儿免费住房和工作,并进一步挽救陈昕儿的精神,不会误会我的为人。陈伯母虽然激动,但不会为难我。”
简宏成会意,立刻缩回了手。
陈母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冲到陈昕儿身边,抱住女儿不肯放手。“小田,那你想做什么?简宏成是流氓,霸占昕儿这么多年,你不能跟那种人穿同一条裤子,你会犯错。”
陈昕儿颤抖地道:“妈,让他们走,让他们走,我们回家,别让他们进家门。”
田景野道:“陈昕儿,还有陈伯母,你们都别怕。今天大家都在一起,尤其是有陈伯父陈伯母替陈昕儿做主,我们今天好好坐下回顾一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既然承蒙你们双方都信任,我做个中间人,把旧事做个了断。届时,简宏成该赔偿就赔偿,该负责就负责,别像现在这么糊稀泥,反而让陈昕儿不明不白见不得光。如果你们觉得我说得对,我们这就坐下谈。”
陈母听着也对,有她和老伴儿在,不怕简宏成搞幺蛾子,这笔老账是该算算了。她果断对女儿道:“我们上去摆清楚。”
陈昕儿依然不肯上去,虚弱地对妈妈道:“不要,不要说,让他们走。”仿佛,眼下妈妈是她唯一的希望。
简宏成看着,心里生出疑惑,“陈昕儿,我们是老同学,所以我一直相信你说的。但今天你的态度……难道你一直清楚那天发生过什么?换句话讲,难道你这七年来一直对我栽赃,让我背七年黑锅?”
陈昕儿忙不迭地摇头:“不,我没有,我没有。”
陈母大怒,呵斥声压过女儿的否定,“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这几年声名狼藉,你这几年挣大钱发大财,难道还是我女儿害你的?你看看你们两个人,有你这么颠倒黑白的吗?你说话有没有良心?好,上去说清楚,不说清楚都别想走。”
这下,即使陈昕儿再不愿,可陈母奋力将女儿推上楼,推进门,顺手将简宏成一把扯进门,但对田景野倒是手下留情,即使气得脸色墨黑,依然有耐心等田景野自己进门。因为田景野这两个月来的表现实在是太帮忙好到无可指责都比他们当父母的强了。
四十四
简宏成进了陈家门便下意识地环视小小客厅一周,忍不住惊愕地看向陈昕儿,又不敢置信地看向田景野,但想了一下,便气定神闲地看着陈父陈母如同保护小孩子一样将陈昕儿夹在中间,一起落座三人沙发,而陈母又招呼田景野坐旁边的单人沙发。自然是没人招呼简宏成,但他最早落座在一张宽大舒适的藤椅上。
但简宏成落座便想到差点儿忘记一件事,连忙给宁宥发条短信:“宁恕估计要到下班时间才可能出发回来,你要有心理准备。晚饭我会给你送去。”
原本魂魄不知何处去的陈昕儿此刻忽然眼睛碧油油地审视简宏成脸上的表情,仿佛清楚简宏成此刻在联络宁宥。害得田景野都不信邪了,扭头去看简宏成发的是什么,一看果然印证陈昕儿的担心,田景野不禁上下打量简宏成此刻究竟特殊在哪儿,可他发现不了。只得佩服陈昕儿的火眼金睛,果然多年修炼终于得道。
宁宥收到短信一阵胸闷。但她反而打个电话给郝青林父母,想到郝家也正被人找上门呢,不知一天过去有没有安静下来。
电话是郝母接的,比较反常,因此宁宥提心吊胆地问:“灰灰爷爷呢?血压要紧吗?找上门来的人还在吗?”
郝母一听就哭了起来,“灰灰爷爷还躺床上呢,我不敢让他起来。”
宁宥道:“不用怕,他们不敲门就当他们不存在,他们要是敲门,你们就报警,不行也可以叫物业。”
郝母道:“那家人不是一直在,是偶尔冒出来一下,在门口嚷几句就走。灰灰爷爷不让打电话叫警察,说那家人忽然亲人被抓心里烦躁,总得找个出气筒。要怪就怪青林,谁让他跟着别人做坏事,我们活该。”郝母越哭越伤心。
郝父在边上有气无力地道:“好啦,没什么大事,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我是让青林气的,越想越气。我开始试着把他往坏里想……”
郝母惊得忘记了哭,“你,你原来闷声不响躺床上是想这个?还能多坏啊……”
“还能。”郝父虽然没力气,却说得斩钉截铁,“还能,宥宥一定也想到了,她只是不告诉我们而已。青林既然可能是与他们领导同案犯罪,一定也捞到好处了。回头等宣判时候他可能因为自首并且检举,判处有期徒刑的日子不会增加。但没收违法所得和罚款肯定难免。那些钱,他虽然从没往家里拿,可最终都得从家里出。简单地说他自己不会受罪,但他想方设法让他的家受罪。宥宥,我说得对吗?”
郝母倒吸冷气,“还能?”
宁宥是早已想到,叹道:“爸爸能想到这一层,我是真的感激不尽。”
郝父道:“这事,我看这么决定吧。要么以后你们离婚分割共有财产时让青林独自承担罚款与被没收违法所得,要么我们承担青林的那部分支出。就这么定。呵,说出这个决定,我胸闷都能减轻许多啊。”
郝母道:“宥宥啊,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你得为灰灰爷爷的身体着想。”
宁宥听了很是感动。她想不到今天所有令她感动的人反而都是与她无血缘关系的人。她抹掉滴落的眼泪,道:“谢谢。还有啊,我打电话主要是报备一下行踪。我妈最近为了弟弟的事心力交瘁,昨天又送急救了,现在手术后还躺在ICU病房,没有知觉。我最终没去成美国,直接从机场赶医院了。天热,家里事情又多,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其实你们身体好,就是替孩子们分忧了,其他都让儿孙自有儿孙福去吧,你们别太操心了。”
郝父也是感动。结束电话后,他感慨将很快失去懂事的儿媳妇。
陈家,茶几上自然是没有一杯水,连作为中间人的田景野也没受到优待。田景野等简宏成辛苦地打完短信,就道:“我时间紧,简宏成你开始说吧。陈伯母,我估计谈话不会很愉快,你最好扶住陈昕儿。”说完,田景野拿走茶几上的一只空玻璃杯,搁到陈昕儿伸手不可及的地方。
虽然只是田景野的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可陈母立刻领会,她不会忘记一个月前陈昕儿刚用玻璃杯自杀过,因此不顾天热,紧紧挽住陈昕儿的一条手臂,也示意陈父照做。
简宏成这才道:“我从七年前一个夜晚说起。我只说我了解的那部分。那时候我刚发迹,业务很忙,手下的人很少,很多事只能亲历亲为。那天我在大排档跟客户发展为朋友的朋友们喝酒宵夜联络感情,已经喝了不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是让我去卡拉OK接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孩。我疑惑那是谁,就多问了几句,打电话的说他是卡拉OK经理,他们一个包厢里人都走光,只留下两个喝多的女孩,他只好翻出女孩的手机给通讯录里面的号码打电话找人。我在陈昕儿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字是‘班长’,按拼音排顺位第一,所以先找到我。我一听就想到这是陈昕儿,全深圳叫我班长的女孩只有她一个。朋友们听说是我老同学就开车去帮我忙,我从包厢背出浑身酒味的陈昕儿,送去她租的宿舍。那时候已经很晚,卡拉OK也打烊了。”
田景野一边听一边留意陈昕儿的反应,他觉得陈昕儿的表情有些漠然。但听到一半时候,田景野心里犯了嘀咕:夜店,半夜,醉酒女……太多联想可以不负责任又合情合理地延伸开来。但是慢着,不是说两人的关系是从陈昕儿租屋被男房东潜入开始出现转折的吗?田景野满肚子疑问,可不好提出,怕影响简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