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宥一愣,“我有吗?”
田景野看看手表,“外柔内刚。很多人会上当。我走了,还得赶下一个饭局,哈哈。那家灯光皇冠一样的宾馆,报我名字有VIP价。”
郝聿怀道:“我们还得连夜赶回上海。田叔叔再见。”
田景野都已经提脚开路了,又止步回来,“这么赶?”
“后天得出差了啊,没办法。田景野,我妈托你了。”
“你放心。”
郝聿怀还是趴在车窗上道:“我会一路提醒妈妈不睡觉的。”
田景野走后,宁宥嘀咕着上车,“解决问难很干脆?外柔内刚很多人会上当?那不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吗?”
郝聿怀哈哈大笑,“还干脆呢,刚才上楼见个人就这么磨蹭。”
“就是,我多优柔寡断啊。”宁宥坐稳了发动车子。她想起郝青林被检察院的同志带来家里搜罪证,那是她最后一次见郝青林,郝青林一怒之下骂她是披着羊皮的狼,宁宥耿耿于怀至今,她郁闷地道:“披着羊皮的狼多贬义啊,不是骂人是什么。”
郝聿怀道:“可外柔内刚是好词儿啊,好多人这么形容你,爷爷奶奶都说过。就爸爸有次开玩笑跟我说你是披着羊皮的狼。”
宁宥吃惊,车子都已经倒出半个身子,她一下子刹住,“你爸这么背后说我?”
郝聿怀理直气壮地道:“我那次作业粗心大意错得多,谁让你凶我。爸爸一说,嘿,我觉得真对。”
“我凶你是为你好。”
“我说你是狼是跟你开玩笑。”
“嘿,我是狼你不是狼崽子了吗?”
郝聿怀特陶醉地道:“我一定是长得特英俊的北极狼,高大威猛……”
“犬牙交错!”宁宥冷不丁插一句。
“嗷,披着羊皮的狼,披着羊皮的狼……”
母子两个哈哈笑着上路了。宁宥终于忍住,没有跟儿子说郝青林也曾黑着脸骂她是披着羊皮的狼。她这母亲的高大不需要用父亲的卑下来衬托。
三十八
宁恕终于下班了,他快累成一滩稀泥。他与爱喝茶的刘局谈得很好,刘局是个技术型干部,而他则是对全国的房地产很有研究,他们谈的都是现在最先进的规划。宁恕说起翱翔地块可以改动一下原先的规划,变得更舒适宜居高端前卫,刘局让宁恕拿出个计划来,他后天出差,跑高速长途路上可以谈。宁恕知道,刘局对他开门了。
宁恕很是兴奋,虽然很累,而且已经接连两个晚上无法好睡,他对今晚会出什么状况心怀忧虑,可他看到了曙光。他今天换一家宾馆。他是兜了一大圈后才找到这家宾馆,离公司远,离家也远,希望藉此避开阿才哥。
可宁恕才刚在地下车库停车,前挡风玻璃处一道雪亮的手电光肆无忌惮地照进他的车里。即使他的车子贴了膜,手电光任然照得他睁不开眼,他都看不清外面的人是谁。他摸索着将车窗凭感觉降下一些,大声问:“谁,你什么意思?”
“你是宁恕?”外面那人问。
宁恕立刻醒悟,对方是冲着他来。他将车窗升上,再度点火启动,然后按亮大灯。隐隐约约,他看见有人站着车头,宁恕只觉得心头腾腾烈火窜了上来,他咬牙切齿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同时狠狠踩了下去,车子顿时轰鸣大作,状若疯牛奋踢,前面的人吓坏了,手电筒一扔就跑。宁恕趁机松开刹车也收回油门,可车子还是弹射一样冲了出去,若不是他反应快方向盘转得满,他早车祸了。可他怎么都不敢停,即使惊魂未定手脚发麻都不敢慢下车速,直直地冲出地库,冲回大街。他开出好长一段路之后才想到,莫非车上被人偷装了传说中的定位系统?
宁恕满大街地找到一家这么晚还开着的修车铺,冲进去将车子扔给电话,气急败坏地道:“拆,帮我拆,有没有让人撞了定位系统。”
小工对着气喘吁吁地宁恕反应不过来,过了会儿才扭头冲里面大叫:“师傅,拆车。”
一个师傅不紧不慢地出来,客气地道:“这么晚了,灯光也不亮,拆车风险很大啊。何况犄角旮旯地方灯光照不到,万一漏查了就不好了。要不您把车放这儿,我明天一早太阳一出立刻给你查?六点就能查了,很快,不耽误你事。”
宁恕直勾勾地盯着师傅,从包里摸出一叠钱拍桌上,只一个字,“拆!”
师傅二话不说,立刻找来雪亮手电,开始动手。
宁恕疲倦又亢奋地看一会儿拆车,又看一会儿门外,想坐着打盹,又睡不着,仿佛门外的黑暗中随时有危险袭来,他不能闭上眼睛全无防备。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恕终于睡着了。师傅把他摇醒时,他吓得跳了起来,一屁股坐在脏污的地上。师傅扶起他,疲倦地汇报:“电路经过的地方全撸遍了,没找到。要是装那种干电池的肯定比较大,我能装的地方也全摸遍了,没有。你这车没问题。”
宁恕睡眼惺忪地问:“要是没装,为什么我住哪家宾馆都能被盯上?”
师傅愣了半天,摇头,“可你在这儿呆半天了也没人找你,说明车上真没有,是吧?装那玩意儿犯法,要真装了,没那么容易放过你,能容你在这儿呆半夜?”
宁恕无语,看了师傅半天,留下钱,开车走人。开到外面才警觉,天已经快要亮了,天际已经出现淡淡的青灰色。又一夜快过去,又是一夜无眠。宁恕将车开着空荡荡的大街上,只觉得整个人就像只已经点火的炸药桶,暴躁万分。但今晚找他的是谁,宁恕怎么也想不出来。可能,也找不到答案了。
简宏成倒是睡得很好,一觉醒来见手机上有张至清的短信,约大约一个小时后在福田香格里拉一楼见面。简宏成心说这俩孩子说飞就飞,来了住香格里拉,倒是真能花钱。他赶紧将小地瓜拎出来交给保姆,又给助理打电话订下午飞上海的机票,明天宁宥就要起飞去美国了,他得赶去见她一面。
简宏成等见到张家兄妹俩,看两人各背一只硕大双肩包等在等候区沙发,才知两人不住香格里拉。他走过去,只有妹妹迟疑地站起来,但妹妹见哥哥坐着不动,忙又坐回沙发。简宏成只好走到他们面前弯腰道:“第一次见。早饭吃了没?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哥哥紧盯着简宏成,妹妹则是东张西望。简宏成道:“不用看啦,只有我一个人来,司机等在外面。”
哥哥道:“就在这里吃,就在这里谈,我们不跟你去别的地方。”
“正确。跟我去餐厅,还是我跟你们去餐厅?”
哥哥道:“你跟我们来。这边。”
简宏成不禁又笑,他一个大人,一大早跟小孩子玩小把戏,真是滑稽之极。可不玩又会惹恼他们,他得表现出对这两人的尊重。而兄妹两人显然对他只持陌生人间的礼貌,尊重全无。简宏成还不能表现出在意。
他终于坐下,问两个外甥:“我跟你们爸妈的关系,你们想从二十几年前听起,还是只讲刚刚发生的事?我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然后我回公司处理些工作,得飞上海。”
姐弟俩都没想到是这个开始,哥哥试图显得冷静老练,忙道:“源源本本最好。”
简宏成道:“好。这个故事要从我爸爸,你们外公被人刺一刀差点丧命说起。你们去拿吃的,顺便想想以此开篇是不是妥当。”
两个小孩子哪里是简宏成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简宏成掌握了主动,乖乖起身去拿吃的。简宏成喝口咖啡,端起手机拍张两人的侧影,传给简敏敏。果然,很快简敏敏就来了电话,“怎么回事?你在哪儿?”
简宏成笑道:“不是我在哪儿的问题,而是你儿女找来我这儿。看来你还不知情,我向你汇报一下。你看,我做事多上路。”
“他们找你干嘛?”
“兴师问罪,还能干嘛。想跟他们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