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上海,宁宥到了公司,也收到一只快递。接待台姑娘吃力地搬出一只有棱有角挺括的箱子放到台子上,“宁总,有个男生专门送来,嘱咐必须亲手交到您手上。”
宁宥看看箱子上面记号笔手书大字:一箱书。不禁一笑,觉得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她位置越坐越高,自然是送来的礼物越来越多,但明目张胆送到公司里的基本上不会太贵重,不过也不大可能是书。她招呼保安帮忙搬去办公室。
一路上,身边不时有同事招呼,“宁总还来上班?”“宁总,有个设计问题一直定不下来,能不能请你参加讨论?”……宁宥一路应付着过来,一边看着保安抱着的箱子,猜测是谁寄来。
她坐下先拆快递,一看果真是几本新书,取出来时掉出一封信,再往下,却是又一只纸包,不知纸包里又是什么。宁宥先拆信。信只有一张纸,纸上面也只有寥寥几笔字,但那字笔画刚毅,写在普通的A4纸上竟是很简洁漂亮。“宁宥:送你几本我喜欢的书带去路上看,都虽薄却相当有料。还有几张美元现钞,路上用。简宏成。”
几张?宁宥掏出那只纸包,不肯拆开,只抠出一只洞来一看,里面结结实实的都是美元。宁宥惊呆了,两枚手指扒着那洞口好一会儿没动弹一下,等回过神来,立即拿起电话打给简宏成,“收到你寄来的……怎么回事?”
简宏成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噢,我写一份书单给助理,让她买了寄给你,都是薄但内容很不错我很喜欢的,适合路上带着走。”
“噢……”
“有没有你看过的?”简宏成不等宁宥说下去,忙着抢断,几乎是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有两本,《集体行动的逻辑》和《自然宗教对话录》……”
简宏成跟小年轻一样欢呼着道:“六本里面有两本,撞书概率很高了。这些都是我喜欢看的书,我相信你也肯定喜欢,果然。是不是看的时候特别搞脑子,但看完豁然开朗,似乎一下子认识许多规律的样子?”
宁宥不愿承认,“谁说我喜欢了,我只是看过,看过而已。”
简宏成嘻嘻笑道:“你看书的脾胃基本上与我类似,你以为以前田景野抽屉里那些书都是他爱看的吗,不,有些是我特意放他那儿给你看的,我爱看的也想让你也看。另外四本你也一定要看,很不错。回头让我看看你的书架。”
宁宥想笑又不敢笑,其实她何尝不知从田景野那儿借书看就等于问简宏成借,可高中时候她坚壁清野呢,假装不知那书是简宏成的,没想到原来简宏成门儿清。可一想到当时俨然一本正经地与田景野讨论哪本书好看,她还是忍不住“噗嗤”了。“现在谁还带书出门啊,都带Kindle或者就下载在手机里。书我留着,谢谢。其他我不要,你来拿走吧。”
“拿着吧,带着孩子一路别太辛苦。”
“不行,非亲非故不能拿你的钱。你不来拿,我只好找时间送去你公司了。”
“别,我现在带着小地瓜出差,也不知什么时候回上海,你送还给谁去啊。你就替我用了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借口能送你一些什么有用的恰当的,别一口拒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定了,拒绝就是说明我前阵子在两家之间的斡旋完全不获你认可,你还是把我当外人。”
“这不是一回事好吧?”
“就是一回事。我挂了,我要上飞机了,两只手要抱小地瓜呢。”
“唉简宏成,你这是逼我说出难以启齿的理由。郝青林昨天又找检察院自首新问题了,恰巧你这当口给我这么一大叠现金,你知道的,携带大额现金出关不易,要使用必然得存到我卡上。账上一下子来这么一大笔来路不明的收入,我就瓜田李下说不清了。我不想惹麻烦。”
简宏成一听只得妥协,知道宁宥收了得惹麻烦。“这样吧,我等下发个我的账号给你,你存进去就行。郝青林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凑巧在你出国之前做这种事?是真有其事,还是无中生有,没事找事找你麻烦?”
“恶心我呗。”
“别不当回事。立刻拿上出国邀请函之类所有文件主动找检察院经办人去,把去向和原因说清楚,省得被人当携款携子潜逃,也省得万一要找你配合调查正好与你出国时间有冲撞,届时被动。”
“嗯,我也正犹豫要不要自己找上去。让你这一说,我下午就去。唉,本来就出差前一大堆的活儿。”
“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别怕不好意思,跟我商量商量就算出口气也好。”
“找谁说都行,唯独找你说不行。刚才那些要不是你逼着我也不会跟你说。你登机去吧,还抱着小地瓜呢。”
简宏成郁闷地道:“我回来找你谈。我争取你起飞前回上海。”
“不要。我知道你要谈什么,你我已经活得废弃公序良俗,不用谈了。孩子还不能,我儿子近段时间已经承受太多,我不想让他再纠结。”
简宏成一时没回答,低头想了会儿,笑了,“好吧,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不怕再多等几天。何况已经拨云见日了。说到你儿子,初中考第一的奖金有没有必要这么高?”
宁宥叹道:“家里出事,孩子在学校很没面子,他虽然说他能承受,坚持不愿转学,可……我很卑鄙地经常偷翻他书包,出事后他的花销大了不少,大概多了点儿金钱外交方面的开销。因为花得不是很离谱,我觉得我应该正视并暗中支持,现阶段他需要朋友的承认。我总不好平白无故拿钱给他,他可能不愿接受,我也觉得不能开那种乱给钱的口子,只好想出个艰难时刻依然考第一非常不容易奖金理当翻倍的借口,特殊化一回,下不为例。你还责问呢。”
“不是责问,不是责问,你看我们都是钱多得没处花,绞尽脑汁找借口送钱,一样一样的,哈哈。我登机了。第一次不想出差,只想回家。”
宁宥无语,不敢接茬,等着简宏成自己匆忙地再见挂断,才舒口气放下手机。一通电话下来,她的眉头舒展了。简宏成很快短信过来,告诉她银行账号,她回复的时候忍不住打出一行“多年来你是我心理支撑”,想想删了,又打上“我打电话前已经烦躁了一天,现在……”,但还是删了,最终只回复两个字,“收到”。放下手机,她的手按在桌上的六本书上,微笑了。
宁恕急匆匆赶往赵雅娟的办公室。刚才赵雅娟秘书来电让他立刻去见,他赶紧从工地现场出来。他不知道赵雅娟找他有什么事,他与赵雅娟才刚开始试探着接触磨合,彼此不知对方性格,因此他特别担心这种紧急电召,一般没好事。
一到董事长楼层看见等候的大佬不止他一个,宁恕才放下心来。孰料,一个大佬才刚从赵雅娟办公室出来,宁恕就被叫了进去。他连忙整理一下衬衫进去。
赵雅娟见了他就微笑道:“大热天的把你们都叫过来,耽误你们工作,呵呵。你最远,我跟秘书说你一来就插队。你刚从哪儿来?”
宁恕忙道:“谢谢赵总。我在谈拆迁现场,那些旧设备该卖废还是卖二手,部分还是整体卖,先接触几个下家看看。”
赵雅娟道:“行,这事你抓紧。我在缅甸投了个矿,最近项目开始有眉目,我得立刻飞过去磋商下一步措施,明天飞机走。我可能会出去十天半月,正好唯中也在北京跑批文,别人已经习惯我经常不在,但你刚来,我目前最不放心的是你这一块,万事起头难。幸好你是熟手,但是,你在本市人际关系是弱项。为此我今晚特意安排两场饭局,第一场与刘局,我知道你已经接触不少他手下,我晚餐带你抄近路,以后关键事情直接找他。另一场是刘局的分管领导,他晚餐时间没空,我们找他餐后喝茶。以后的工作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了,你自己尽力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