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灰灰,你跟妈妈不一样。爸爸依然是你爸爸,即使他做错了,甚至犯罪了,你依然从感情上支持他,我认为你做得很好,很有情有义。你如果想他,可以给他写信,等他可以收信的时候,我们把信寄给他,好吗?”
里面的郝聿怀站直了,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拉开门,长大后第一次破天荒地自觉拥抱了妈妈,“不,我恨他,我不爱他,但我可怜他,希望他振作。”
宁宥想跟儿子解释这其实也是爱,可她想儿子正逆反呢,越解释这是爱,可能儿子越拧巴着收敛这种纠结的感情,反而更郁积。她只好加重语气强调:“反正,妈妈爱你。”
田景野大清早跑到自己的老宅,停下车正要往那栋房子走,忽然“呵呵”一声干笑,旋回身到大门口早餐店买了一包香气扑鼻的生煎包,这才走进去。
这回他终于摸清了套路,一边敲门,一边就大喊一声:“是我,田景野。”果然很快,门就有了响动。田景野见到门缝里露出一角陈昕儿,刚要将那袋生煎包递上去,门却猛然“砰”一声关上了。惊得田景野好一阵子瞪着眼睛发呆,一颗心差点儿跳出嗓子眼儿。
没等田景野回过神来,身后有人道:“老田?你搬走啦?”
田景野忙扭头看,见对门的女主人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手里拎着一袋垃圾正好奇看着他田家的门。田景野笑道:“搬了,现在这房子给我同学住。”
“男的还是女的呀?介绍认识认识,以后对门对户可以关照。”
田景野道:“女的,老同学。”
对门女主人立刻恍然大悟地笑,“啊,好,好,我倒垃圾去,我倒垃圾去。”
田景野于是也恍然大悟了,敢情陈昕儿开门时候看到对门的动静,才立刻又将门合上,只有他不知情。他只得又拍门道:“好啦,人走啦。”
陈昕儿却是稍微打开门,客气地道:“大清早不方便,你有什么事门口说吧。”
田景野将手中生煎包递给陈昕儿,“你边吃边听我……”田景野见陈昕儿接过生煎包时候满脸肌肉抽动,他立刻一个180°转身,背对着陈昕儿道:“你边吃边听我说。我有个朋友,原本用的出纳忽然趾高气扬来一个电话宣布不干了,说是找到富二代了。朋友急了,全公司千把号人,每天进进出出的流水,没个结账跑银行的出纳怎么行。可合适的人上哪儿找去。又要本地人,又要稍微懂点儿财务知识能记流水账,还得耐得住寂寞一个人守得住小小的结账室,口风还要紧,不能把客户资料透露出去。朋友只好托我们这些老朋友帮忙,我一想,嘿,你最近正有空,要不先帮我朋友几天?就算是你帮我一个忙?就是比较远,中午不能回家,那边公司包中饭。”
陈昕儿听着田景野说话,可人早被浓香扑鼻的生煎包熏得脑袋失血。她知道这生煎包是她的,她可以躲在门口不让人看见地吃,可她什么都没做,她只是觉得跟人说正经事时候大口吃东西不好,尤其是不能这么站着倚着门做贼一样地偷吃。更是,她心里清楚,她如果开动,这吃相一定狼吞虎咽,非常难看,因为她已经饿了两顿。她只能神经质地死死抓着袋子,眼睛远远避开那袋子,浑然不知五枚手指将袋子掐出五个洞。因此田景野说了一大堆,陈昕儿辛苦地只记住几个要点,“稍懂财务、一个人一小间、包中饭”,她连忙点头。
这时候正好对门邻居倒了垃圾回来,田景野与邻居打个招呼,才想起后面陈昕儿没作声,回头一看,陈昕儿又隐到门背后去了。他只好道:“答应的话,拍一下门。”
女邻居大惑不解,站门口堂而皇之八卦地偷看着,果然听到有拍门声响起。田景野无奈地看着女邻居的表情,对立面的陈昕儿道:“那行,我替我朋友先谢谢你。你赶紧吃完,换套那种两三千一个月工资的人穿的衣服,最好T恤长裤那种,别前天那种名牌货。我楼下车子等你。行吗?行的话再拍一下门。”
拍门声很快响起。田景野哭笑不得,好在这是他的房子,他就是喝醉都不会搞错门把手,因此他背着身子手一伸,就抓住门把手将半掩的门替陈昕儿关了,对看八卦看得兴起的女邻居道:“我同学本事很好,就是脸皮比较嫩,胆子比较小,你们以后见面不要理她,呵呵。”
女邻居本以为田景野说新房客脸皮嫩胆子小请多关照,想不到是不要理她,不禁大笑,可随机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挡在田景野面前小声问:“老田,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们多年邻居了。那位……该不会是你里面认识的朋友吧?”
田景野拉下了脸:“想哪儿去了,男女混合坐牢,里面还不得炸窝了。我同学胆小,拜托,请不要理她。”
女邻居忙讪笑着关上自己家门,而陈昕儿在门板后面松了一口气。
田景野回头再看一眼自己家的门,不禁叹一口气,没跟陈昕儿道别,闷声不响下楼了。他相信陈昕儿透过猫眼看得清楚。
很快,田景野便看见陈昕儿下楼。她将烫得精美的头发扎成马尾,穿件半新不旧的短袖格子麻纱衬衫,一条七分裤,看上去……当然不是工资两三千人的扮相,但总算低调了。田景野给陈昕儿打开门车门,笑道:“你现在是微服私访,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请来帮忙。OK?”
“行。”
田景野上车后,拿出两百块钱给陈昕儿,“我没时间让你去银行取款,那边等着你上班呢。你先拿着这两百,万一有谁起哄AA制出去玩什么的,你也可以凑一脚。”
田景野不敢给多,唯恐给多了陈昕儿又没了上班的动力,又缩回田螺壳里不肯出来。而陈昕儿看着田景野手里蝴蝶翅膀似的薄薄两片钞票,心中感慨万千,红着脸飞快将两张钞票收了。
田景野若无其事地将车起步,而后一路“帮我忙”“帮朋友忙”地催眠,终于顺利将感觉良好觉得蛮有面子的陈昕儿送进朋友工厂里上了班。
因为是田景野所托,田景野的朋友,那工厂总经理亲自过来陪着陈昕儿熟悉环境。工厂需要每天流水一样地结算小笔货款,因此专门用隔离板从财务室里隔出一个小房间,小房间开一个装满铁栅栏的结算小窗口,陈昕儿就坐在里面结账,几乎与大办公室隔绝。陈昕儿不笨,再说以前做的可是正宗会计的工作,即使财务软件有所更新,她一上手翻腾两下便搞清楚,毕竟换汤不换药。田景野看着她两笔账结算下来便气定神闲,才敢放下心来。
连田景野的朋友都不敢相信,走远了后抓着田景野说还以为是个笨得砸不出渣渣需要手把手教的蠢妇,才值得田景野卖巨大面子万千拜托提前一天踩场子对口径花老大劲儿过来安置,原来是个好用的。田景野有苦说不出,只要编排陈昕儿是他高中时候的梦中情人,所以才万分小心地伺候,笑得田景野的朋友满脸肥肉抖得快化成油水。
田景野想打个电话给简宏成汇报一下,却打不通。他也没在意,赶紧告辞了回去做他自己的正经事。
而小屋子里,陈昕儿一个人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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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恕与赵雅娟有约定,今天周一去赵雅娟那儿报到。宁恕知道是什么职位等着他,也知道今天第一次亮相的形象必然成为未来同事的第一印象,因此一大早就自觉起床清理自己。
宁蕙儿也起早做出丰盛的早餐。一边忙碌,一边眼见着儿子收拾得越来越玉树临风,心里那些儿子满地打滚的印象渐渐淡去,仿佛夏日大清早已经火热的阳光都不讨人厌了,只觉得南窗的一片亮堂充满活力。
等吃完早饭,宁恕进卧室穿上雪白衬衫出来,见妈妈停下手里的收拾看向他,便笑道:“回家住了之后,我的衬衣穿出来都特别挺括。”一边说一边扣上衬衫袖扣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