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宏成嘴巴一撇,“中国的经理人都爱忘记资本是老板的,拿着老板的资本当家做主人,做着做着以为自己就是主人。资本是1,你的打拼是0,没有1,你打拼出再多零,还是零。但我并没有忘记你这个经理人的功劳。所以简敏敏所占股份我不会动,到时候你跟她去协商婚姻财产怎么分配的问题吧。当然,以上是讲理时间,下面依然是讲理时间,但不大友好:非法挪用,非法侵占,历年挪用侵占的逃税,一起其他偷漏税款,够无期徒刑。你携款逃出国的时候不会没计算过。再加上一条,你如果不愿友好协商,我只好请阿才哥亲自找你算账。”
张立新闭目算了会儿,道:“不行。借款汇来汇去甚至汇出境,折腾去不少手续费。拿我私产填上的话,我就成穷光蛋坐牢了。等我出来,简敏敏还能分我婚内家财?连近身都不可能。不如那笔钱给我,其他都归你们。我也是公平合理。”
简宏成一笑,拿出手机道:“我给你那案子的民警打个电话,就说我大义灭亲把人给他送过去了。”
张立新不语,竟是相当镇定地看着简宏成装模作样地做戏。可他没想到,简宏成竟然真做,真的拨通公安局的总机,然后让总机转经侦处分机。张立新急了,扑上去将手机抢下,摁掉电话。“何必啊,不能好好谈吗?要不要我配合啦?”
简宏成仰脸睥睨:“张立新,我其实最想做的事,是把重金聘用卧底三年收集的所有证据都倒给警察,让你把牢底坐穿,让你被阿才哥的人在牢里揍死。唯有这样,才能解我两重仇恨。本想看在你好歹还有几年好的份上我手下留情一把,可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大不了损失九千万。为了剜掉眼中钉,我乐意掏这些钱。”
张立新低头不语。过了会儿,才道:“对付你爸和对付你的那些提议都是简敏敏提的,我可以当着你的面跟她对质。我当时能不听她的吗?不能。对付你爸那时候我翅膀还没硬,你姐要是跟我闹离婚,你爸会再一次从徒弟里挑出个能耐的做女婿,你爸做得出来。对付你那时候,简敏敏几乎是女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当然只能选对我有利的。我只不过是打手。你就事论事地说,是不是这回事。”
“呵呵,你要是动机这么单纯,我倒是应该向你赔罪认错了。都歇歇吧,睡一觉。等会儿我们还得看许多法律文件。看在我拿出的第一个方案就那么宽厚的份上,你应该信任我。”
简宏成的助理从副驾驶座回头道:“其实我的方案是让你们夫妻慢慢坐牢,我们在此期间作为实际经营人通过复杂重组,逐渐稀释你们的股权,掺入我们的股权,再变现,再金蝉脱壳。市面上多的是合理合法的办法。但简总说,他要跟你明刀明枪地算账,有什么恩怨都跟你台面上结清,让你看着,让你争辩,不冤枉你,也绝不放过你。看看你的处境,你真没必要说不。”
张立新紧张地看向简宏成,见旁边的简宏成抱臂闭目,依然开始睡觉。他叹了声气,也只好睡觉。想不到,两人的姿势一模一样。
助理顺势从张立新手里将简宏成的手机捞回,并替简宏成处理里面紧急需要处理的。他看见手机里有一条一个小时前的田景野的短信提示,就打开来看了一下。他知道这件事是老板最关心的,便提醒简宏成看。
简宏成是真想睡,可看了短信忍不住坐直了,立刻一个电话打给宁宥,“那……那啥,你弟弟让田景野传话……”
宁宥一声轻笑,“田景野告诉我了。”
“这么重大的事你竟然笑得这么不郑重,一定是假重大。”
“那……那啥,是该多么重大,害得你都结巴了啊。”
“嗳,你不是应该坚定地站在你弟弟一边,信誓旦旦向我保证你弟说的都是掏心窝子话吗?”
前面的司机与助理忍不住又交换了一下眼色。
“呵呵,我弟如果从此去北京回总部,他的话你可以信一下。如果他留在老家不走了,他的话完全不可信。”
宁宥说得这么透,连简宏成都惊了,“为什么?其实他最好是见好就收,我还能手下留情。”
“别问我为什么了。既然都愿意装出和好的样子,我赶紧抽身逃走。我已经获批去美国进修两个月,我会带上儿子一起去。”
“哦,几月?确切时间?”简宏成支起身子急切地问。
“九月和十月。”
简宏成听了又靠回车椅,“好,走远点儿,散散心也好。”
宁宥挂掉电话后,却是叹了声气。刚才田景野向她传话,田景野直接就告诉她,他不很相信宁恕的诚意。宁宥就打电话去家里,试图跟宁恕谈谈,接电话的是妈妈。宁宥问起宁恕在哪儿,妈妈说他刚回来,正在抓紧时间给新手机输入电话号码。宁宥说又不急,手伤着呢,过两天也来得及。宁蕙儿刚说一句宁恕下午要跟上司见面,就被里面的宁恕打断了。宁宥不知道妈妈捂着话筒跟宁恕说了什么,等妈妈再与她说话,变为怒气冲冲的口吻:“宥宥,昨天弟弟手伤进医院,你怎么可以把他的医院告诉给简家?要不是警察跟着,你这不是让简家随便发落你弟弟吗?”
“怎么可能啊,我昨天做什么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宁宥以为很容易解释清楚,可是电话里传来宁恕“呵呵”一声冷笑,立即,电话断了。她没拨回去,等了一分钟,电话没有回拨,她也冷笑了。也好,趁宁恕以为全面大胜,她该是时候逢高出货扔了那烂摊子,你情我愿,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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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蕙儿依然拎着电话,看着儿子摁断电话的手离开座机,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道:“你有话好说嘛,你要是不肯告诉你姐,那我们不说就是。但你姐不会浑到出卖弟弟,让仇家来揍自家亲弟弟的地步。”
宁恕铁青着脸辩解:“这事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打死我也不相信亲姐姐能出卖亲弟弟。但昨天只有一位警察单独专程送我去医院包扎,事先并没确定去哪家医院,向着市区开到一个路口才确定中心医院最近,去那儿。整件事自始至终只有两个人参与,警察没说,我只跟你说了,那你说,简家人还能从那儿迅速获知我在中心医院包扎?”
宁蕙儿愣住,手里的电话一直忘了放下,想了会儿,道:“我一直在你姐旁边啊。不可能。不行我拉你姐的电话单给你看,看她有没有给简家的打电话。”
“这年头通话未必只有电话一途,还有微信,短信,视频等,多得是。即使在你眼皮底下过,你也未必看得清。我只一个疑问,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谁通报简家了呢?”
宁蕙儿道:“不可能。还有个我知道呢,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跟简家通消息,怎么一口就咬定你姐呢?”
“妈,你怎么会……”
宁蕙儿打断儿子后面的解释,断然道:“那你姐也不会。你不想想你姐对你多好,从小到大我没时间带你,都是你姐把你拉扯大。吃饭好吃的都归你,睡觉她睡外面,经常一半身子挂在床沿。她对你这么好,会出卖你?要有这心,她早小时候就把你揍烂了,不用等到今天。反正我不信。简家人神通广大,他们从别的渠道得知也难说。”
宁恕也是坚持己见到底,“我也不愿相信。但,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和简家老二的关系。现在郝青林坐牢了,两人的关系死灰复燃了。”
“不会……不会……不会……”但宁蕙儿自言自语的否定一声比一声轻,一声比一声无力。因为她也晓得,宁宥与简家老二最近又开始通气了。可宁蕙儿坚持到了最后,“不会,你姐肯定不会通知简宏成去医院揍你。即使……”宁蕙儿看看手里的话筒,但无力地搁回座机,不敢去问宁宥,怔怔地坐了会儿,眼泪忍不住地落了下来,“我拼死拼活干活挣钱拉扯大你们,指望你们姐弟和睦,一家人从此过好日子。想不到你们自己人先开始翻脸,做姐姐的不认弟弟,做弟弟的把姐姐往最坏的地方想,我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