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叫患得患失,照你这黏糊劲儿,你哪个律师都不会信。就这么定啦,我可没脸回去求宁宥请回她那律师。”
“问题是……青林信里说宁宥请的律师好,他比我们更清楚啊。”
“青林他现在还有魂儿吗,早乱了方寸。你看他的字,每条竖线都不直。你能指望他的脑袋清醒?你能指望他拿出清醒的结论?”
郝母忙戴上老花镜看,果然。她哭了,却埋怨道:“你怎么知道青林不清醒?再慌,也已经关上这么多天了,还能不冷静下来?你是不肯拉下老脸回去求宁宥。你这臭知识分子,为了老脸连儿子都可以牺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郝父急了,“我怎么会不管儿子。你看着,我这就打电话给宁宥,你等着听她拒绝。”
郝母擦着眼泪道:“你开免提,我得听着。”
郝父摘下近视镜,背着太阳小心操作手机,电话倒是很快挂通了,打电话这动作他熟悉,可找免提就有点儿辛苦了。没等他找到,宁宥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传出来。郝父来不及找免提,连忙一声“喂,宥宥啊”,但捂住麦克风问郝母:“你刚才有没有听清宁宥喊我们爸爸妈妈了吗?”
郝母“啧”一声,将手机抢过来,大声道:“宥宥啊,我们在看守所呢……”
“啊,我在医院。我妈晕倒,抢救呢,对不起,现在没法接电话。”
“哦哟,你忙,你忙。请你妈保重。你们在哪家医院?我们过去看……”郝母说到一半就发现通话断了。“这么巧?宁宥妈晕倒进医院……昨晚我们去她家,她妈又不在的,哪能一大清早就赶来上海晕倒?她妈又不住松江,跳上新开的地铁撩腿就能到的。”
“呐,软钉子。我们昨晚摆明了不相信她,脸皮已经撕破,你还敢回去找她?我早跟你说了。”
郝母气得眼泪又来,“真是大拿临头各自飞,这么大事面前,她受我们几句话的委屈又怎么了,大家还不是为了青林。也不怕晦气,说她亲妈晕倒。做人真是小气来的。”
“那倒不能这么说,你首先不信任她,她不当面拒绝我们已经是客气。走吧,先去书店找法律书。”
郝母摇摇头,又点点头,这才肯听丈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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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宥接了郝父郝母电话后,整个人给打清醒了。脑袋一清醒,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推测出郝父郝母在郝青林那儿撞到了南墙。毕竟郝青林曾经跟她朝夕相处多年,对她了解深入,知道她不可能对他落井下石。而宁宥走那一步棋的时候,也早知道郝青林必然拒绝他父母的建议。但她又怎么可以不走这一步。宁宥挂着冷笑抱臂看输液瓶,见液体见底,赶紧叫护士来拔针。
宁蕙儿被拔针弄醒,迷迷糊糊地看着女儿问:“刚才好像听见你打电话。”
“是啊,灰灰的爷爷奶奶来电话。”
“没跟他们说我躺医院吧,别害他们大老远的过来探望。”
“他们忙着呢。他们不敢相信我肯认真替郝青林打官司,听信郝青林外面那个女人的话,打算自己找律师,昨晚找我把事儿定下来,今天去看守所让郝青林改签,结果郝青林不肯。他们这下尴尬了,又厚着脸皮来找我,我说你在医院,我没空。呵呵,他们肯定认为我找借口回绝他们,正生我气呢,怎么可能来看你。我们可以回家了。”
宁蕙儿揉揉眼睛,伸手让女儿扶着起身。“我还以为是老二来电话呢。到两个小时了吗?”
宁宥愣了一下,道:“还没到两个小时。”
宁蕙儿忧心忡忡,“快到了吧,也别等了,我们打个电话给他。”
宁宥郁闷地道:“我正跟你说我的委屈呢,你怎么打岔打得我头脑都摸不着了呢?”
宁蕙儿也显然不好意思了,忙回想了一下,道:“你公婆怎么做事的……啊,郝青林外面那女人还没散?……”
宁宥心里很没意思,打断她妈的话,道:“是啊,儿子要紧,做爹妈的大概都这么想。妈你拿我手机给老二打电话,我去个洗手间。”
宁蕙儿道:“你这是说我呢。”
宁宥厌倦地横了一眼,懒得回答,自顾自去洗手间。心里更是心灰意冷了。
想想这世上还有谁是一团热心地把她摆在前面,事事为她着想呢?儿子郝聿怀是当然的,而另一个竟然是简宏成。宁宥有些哭笑不得。她其实没去上洗手间,而是怕拉下脸来闹得母女不愉快,才借口走到外面平静一下。等差不过了回去,她又能微笑。“妈,能走吗?不行我去借辆轮椅来。”
宁蕙儿忙道:“我们慢慢走出去吧。宥宥啊,刚才是我不对,我没把你的事当事。我让你弟弟吓到了,现在别的都管不到了,只想着他可千万别学你爸一条道走到黑,害得全家几十年都不得安宁。再说我知道你一向有本事把自己的事处理得服服帖帖,不用我操心的。唉……”
“唉,为了老二,你连自己的命都不管了呢。我让司机开到大门口来。”
“你公婆那儿……”
“随他们去。他们会争几天气,最后还是得让我来。我不急,晾着他们。是时候慢慢脱离关系了,不让他们误以为还是一家人。”
“唉,别太精明啦,到底你一个人在上海,有时候有个急事要找人照顾一下灰灰什么的,还得靠他们呢。”
宁宥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刚才想了一下,郝青林出事后谁帮我了?除了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是没说的。其余只有公司的老总律师司机,都是随叫随到热情周到的,而且我心里百分百打保票他们有多可靠,我可以闭着眼睛托付。为什么呢,因为我在公司里靠得住,他们要用我,就得管我的闲事,完了还钱货两讫,互不亏欠。说到底,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呵呵,我才想明白了。”
宁蕙儿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生尴尬。“家人不是不帮你,是插不上手。我不是到上海转一圈,第二天就走了吗,实在是你把自己照料得很好,不用担心你。”
“我小时候也以为妈妈是钢筋铁骨,到郝青林外遇之前,我以为自己也是钢筋铁骨。其实不是。”
“咳咳,你说出来最好,最好。好在你弟弟那儿也想通了,我在上海多住几天,陪陪你。好了,别搞你老娘脑子了,我头还晕着呢。”
宁宥连忙扶起老娘,往公司司机开的公司车里送。靠自己,对谁都别奢望,反而心境豁然开朗,阳光格外明媚。一体两面,爱自己,必须放在第一位。
简宏成与宁恕通完电话,便叫来助理吩咐下去一大堆事。完了便匆匆上车飞驰回老家处理。
他首先一个电话给田景野,“宁恕做人相当不上路,你得当心他。他好歹是他姐姐一手辛辛苦苦带大,我高中时就知道宁宥把好吃的有营养的都让给宁恕,可宁恕竟然为了打击我,不惜利用宁宥。他连这样的姐姐都能利用,他还有谁不能利用?”
开车的司机都听得忍不住偷偷从后视镜看看老板。
田景野笑道:“这么激动干嘛,你不如直接说你吃了宁恕的大亏。算了,忍下这口气,算是你为宁宥吃的亏。”
简宏成依然激动地道:“我早把他跟宁宥划分开了,他是他,宁宥是宁宥,那小子今天吃了我一棍,我三言两语给过去,他一辈子都得有阴影了。他奶奶的。我现在想不好该怎么跟宁宥说,说实话呢,怕她接受不了,不说又不行,我得让她明白宁恕是个什么人,别再让宁恕利用了。你说宁宥这么个小身板,宁恕好意思利用得下手,还他亲姐呢,我姐对我怎样,我都没利用我姐,这人品太坏了,得尽早让宁宥清醒过来。”
田景野实在忍不住,还是严肃不起来,“行了行了,车轱辘话到此为止。你不就是又想要我替你传话吗,传材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