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之末(125)
只可惜,在梦见齐迹坠机的情景后,南庭出于对这重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的恐惧,把云莱这个人和坠机梦一起,封存了起来。直到云莱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刻意被南庭遗忘的这重记忆才开始有了复苏 的迹象。
原来,自己选择管制职业,是云莱冥冥之中的指引,而通过这份职业的选择,南庭成为了更好的自己,然后再一次遇见了,她的七哥。这就是因果,这世间的所有,像是缘份,像是睡眠,没有什么是 凭白无故的。
南庭醒过来时,先听见了盛远时的声音,“还没醒?”
然后是桑桎,他说:“你看呢?”
盛远时就急了,“这都三天三夜了!正常人谁会睡这么长时间不醒的?”
桑桎不急不缓地反驳道:“正常人谁会三五年都睡不着觉的?”
盛远时被噎了一下,他走过来,摸摸南庭的脸,安静了片刻,“总得想想办法吧?”
桑桎应该是有点烦了,他不悦地强调:“她只是睡着了!”
像是怕吵到南庭,盛远时刻意压低了音量说:“如果只是睡着,会叫不醒吗?你又不让医生用药,我也是不明白了。”
“你才明白几件事!”桑桎懒得和他解释,只是生气地反问:“你的意思是她睡过去了?”
盛远时有几秒没说话,南庭闭着眼睛都能想像,他生气又发作不得的样子,最后,她听见盛远时咬牙切齿地说:“等我下辈子当了医生,遇到你这种患者,一定让你自生自灭。”
“你当医生?”桑桎冷笑,“拭目以待。”
南庭感觉到盛远时把手伸进了被子里,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等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见他垂眸盯着她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庭缓了缓,才缓缓发声:“云莱嫂子手术前,你是不是到医院看过她?”
盛远时倏地抬头,桑桎也闻声看过来。
南庭微微偏头对桑桎笑了下,才与盛远时对视,“你在核磁共振室外面找到她的,对吗?”
盛远时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消化她醒来的惊喜,又或者是在思考她的问题,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南庭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时说:“你到的时候,我还没走远。”
第77章 翅膀之末,脚步之初-08
根据云莱生前的意愿, 她的骨灰撒到了齐迹撞机的海域, 那里距离A市和G市都很远, 远到所有人都要做专机才能过去,而且还要事先与军方协调。云莱本身是一位优秀的军航管制,更是烈士家属,这份遗愿, 部队当然也是会尽所能达成,甚至为了给她送行, 齐迹生前所在的海军航空部队还派出了直升机护卫。
那是一场高规格的葬礼, 普通人必然是享受不到那样的待遇, 可与鲜活的生命相比, 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愿意享受这份待遇。是齐正扬亲手撒的骨灰,低空飞行的直升机上,他对父母说:“以前你们都忙, 连看个电影的时间都没有, 这回好了,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不要吵架啊, 我会笑话你们的, 另外也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儿子,就算我长大了,也是你们的小孩儿, 要在天上看着我,那样,我才有努力的动力,要不我该偷懒不好好学习了。”
那天从抢救室出来后,齐正扬没有再哭,尽管他眼睛始终红着,至少没在人前掉眼泪,明明只有十六岁,却坚强得像个男子汉,长辈们欣慰的同时,也更加心疼。南庭从醒过来就一直陪在他身边,虽然目前在名份上,她并不是齐正扬什么亲人,但拥有云莱记忆的她,认为自己对于齐正扬是有责任的,如同母亲一样的责任。
由于要撒骨灰,直升机的舱门是开着的,齐正扬见南庭的脸被风吹得有点红,他边解自己的围巾边说:“姐你往里坐,别冻感冒了。”
南庭没有接围巾,给齐正扬重新围好后,她把带来的菊花瓣撒向大海,并对天上的云莱说:“谢谢你云莱嫂子,在我人生最迷茫,也是最艰难的时候对我说了那些话,没有那天的相遇,就没有今天的南庭。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喜欢弹钢琴吗?你说得没错,即便不作为事业,当爱好也很好。云莱嫂子,我想告诉你,我找到了心甘情愿为之坚守的信念,我热爱我从事的职业,我为成为一名民航管制感到骄傲,我会尽我所能,引领‘飞鸟’归航。”
南庭看向驾驶舱,专心负责驾驶的盛远时,继续说:“或许是为了奖励我的努力吧,我等到了七哥,你是不是没有想到,那个我喜欢的人,你也认识。又或者是,你在沉睡中都看见了,因为我隐隐觉得,我们的记忆是相通的。”
南庭说着,揽住了齐正扬的肩膀,“正扬是大孩子了,不用我照顾什么,但我还是要向你保证,我会代你,”她看向齐正扬,“陪伴他成长。”
齐正扬并不懂南庭所说的记忆相通是什么意思,可从第一次在机场见到南庭,他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觉得她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样,结果,在年龄上确实只是姐姐辈份的她,和盛远时在一起了,那么,她顺理成章地成了长辈。所以,齐正扬无意拒绝她陪伴自己成长的用心,他更庆幸于,未来的小婶是自己在机场偶遇的小姐姐。
齐正扬面朝大海说:“爸爸妈妈,正扬又多了一个亲人,你们放心吧。”
盛远时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驾驶着直升机,和南庭,和齐正扬一起,把齐迹与云莱铭记在了心里。
相比齐正扬的坚强,齐妙一路都在哭,乔敬则知道她与云莱嫂子的感情好,并没有过多的阻止,可又担心她哭病了,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让齐正扬看见,他心里会更难受,你当姑姑的,也考虑一下孩子的感受。”
于是,在直升机着陆后,齐妙擦干了眼泪,对陪在身边的乔敬则说:“谢谢你。”
乔敬则要的当然不仅仅是一句谢,可齐妙的病还没治好,他不敢越雷池半步,想了想说:“盛老七试飞在即,我还有好多检修的工作要做,先回去了。”
自从他在咖啡厅外面看见她和桑桎在一起,态度一直是淡淡的,齐妙其实心里是有落差的,再想到桑桎所说的,治疗恐男症的办法是:以毒攻毒,多和乔敬则接触,她说:“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没开车。”
乔敬则都已经准备走了,闻言立即说:“行。”
如此痛快,让齐妙又多了几分治疗的勇气。
盛远时把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才带南庭和齐正扬上了自己的车。回去的路上,南庭问齐正扬,“我刚搬到妙姐那边时,向你报电话号码,你不是没有听懂,而是由于我和你妈妈报数字的方式一样,感到震惊是吗?”
齐正声回想那天的情景,点头,“我怕提起妈妈会忍不住想哭,就没解释,当我知道你是一名管制时,我就觉得,你就是应该和我小叔在一起的,因为你们,特别像我爸爸妈妈。”
或许因为她拥有云莱的记忆,才会和齐正扬相遇吧,否则茫茫人海,他们怎么就能在空港,那个对于他们而言,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结识呢。南庭笑望着他,“你还是不要叫我姐了。”
齐正扬嗯一声,改口道:“小婶。”
“叫小姨吧。”那样,或许你离你妈妈就更近了些,而我,也觉得和你妈妈更近了些。
齐正扬并不知道关于记忆的秘密,他不解:“要是我叫你小姨了,小叔怎么办?”
“他又不会介意。”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南庭问开车的盛远时,“是吗七哥?”
盛远时在后视镜中看她一眼,回答:“是。”
齐正声的执拗劲上来了,他还在琢磨,“可我叫小叔为小姨夫的话,姑奶奶会怎么想啊?”
这个麻烦的熊孩子。盛远时只能以小叔的身份命令道:“各论各的叫,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