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转瞬就想明白了:这一定是瓶高仿的!
她扶着头,不胜唏嘘地说:“这高仿的就是不行,喝了上头!”
李亦非哭笑不得。这酒是他临跟老头子闹掰前,从他床底下偷的,是高仿的才怪。
他弯腰拿出几罐啤酒放到桌上,起开一罐递给钱菲,“来点啤的透一透就不晕了!”
钱菲接过啤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忽然她一拍桌子,说:“李亦非,难道你真的是个富二代?”
李亦非停下手上的动作,收起表情看着她。
时间静静地流逝。
钱菲纠结地思索了一会,推翻了自己刚刚的假设:“不对,你要真是富二代,这酒要是真的不是高仿的,你倒卖个几瓶就能有买房子的首付了,何必在我这租房子呢?”
李亦非听得直想用拖布杆敲她的头。
富二代家里都有的是房子,何必再卖家当攒首付买新房子?他租房子也不过是一时权宜,他是想争口气给臭老头看,所以不想跟他要钱花,但他又不是一辈子跟那位老李绝交到底,攒钱买个毛线房子。
李亦非和她一边喝啤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喝了两罐以后,他起身去了厨房。钱菲纳闷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快走到厨房的时候,李亦非忽然把房间里的灯都闭了。钱菲“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在happy birthday的手机音乐里,一点点昏黄跳跃的光芒从厨房渐渐飘向客厅。
李亦非端着一块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的衬衫口袋里插着正在放生日歌的手机。
李亦非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时,看到钱菲已经泪流满面。
他吓了一跳。
“你不至于的吧,不就没亲口给你唱生日歌吗,至于你委屈成这样?”
钱菲又笑又流泪,“不是,我是太感动了,我好多年没有这样过过生日了,以前因为有男朋友,妖精不能陪我一起过,而我那个男朋友,能给我下一碗面条就不错了,我好几年没有吃到过自己的生日蛋糕了!”她抬起袖子抹了把脸,笑着问,“我这样是不是挺矫情的?”
李亦非点头,“可不是,不就一块蛋糕吗,哭成这样,值当不值当啊!”嘴上虽然这么说的,他心里却酸酸的。
那姓汪的小王八蛋待她也真够糙的。
李亦非拍拍她肩膀,“行了别矫情了,趁着蜡没烧完,赶紧许个愿吧!”
钱菲闭上眼睛,交握双手抵着嘴唇。
李亦非就着烛光看着她,她脸上一片虔诚,像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一样,认真又专注。她的睫毛长长的,末梢有一点点翘,它们在她脸颊上投下了一排小扇子一样的影子。她的鼻梁挺翘,鼻翼小小的,鹅蛋脸尖下巴。因为最近在他的督促下开始认真美容,她的皮肤白皙又细滑,连毛孔都看不见。
真是越看越漂亮。当初他怎么就看走了眼,觉得她是丑姑娘女汉子呢?
李亦非看着眼前安静祥和的面容,越看越觉得心动。忽然她挣开了眼睛,眼底湿亮亮的,嘴角翘起带着笑意,看着他说:“我许完了!”
李亦非收收神,笑一笑说:“那吹蜡烛吧!”
钱菲说:“你插得太多了,我这一口气哪够用啊,你帮我一起吹!”
李亦非说:“好!”
钱菲数了三二一,他们一起俯下身吹灭了蜡烛。
四周一下陷入漆黑。钱菲去开了灯,坐回来后切了蛋糕,给李亦非一块,自己一块。两个人一边吃蛋糕,一边喝啤酒,一边聊着天,钱菲觉得这个生日过得棒透了。
“谢谢你,李亦非!”她轻轻的说。
李亦非抬头看她,“谢个毛线!”他顿一顿,问,“你刚才许的什么愿?我看你恨不得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
钱菲说:“别说吃奶的劲,出娘胎的劲我都想用上!我许的愿望是,今年让我遇到个好男人,然后把自己嫁出去!”
李亦非眼底神色微动。
“你就那么着急结婚?先好好谈个恋爱不成吗?”
钱菲皱着眉摇头,“破恋爱有什么好谈的!我还嫌谈得不够伤吗?过了生日我就二十七岁了,我不是年轻小姑娘了,不能再做梦了,恋爱什么的都是虚的,找个合适的人一起结婚过日子,相濡以沫地过下半辈子,才是正经事!”
李亦非默了默。
他觉得自己的思绪有点乱。
从差点酒后乱性那晚开始,他就确定了一件事,他对眼前这个傻大姐是真真正正动了心了。可是在那一晚后,他又陷入了一种纠结与困惑里——他不能确定,他这动心的程度,足以支撑起一段相濡以沫的婚姻吗?他甘心为了这一份动心,走进婚姻的桎梏吗?
也正是由于这种纠结与困惑,他没有主动去提醒她想起那一晚所发生的事。
钱菲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是她爸爸和后妈在祝她生日快乐。他听着她快乐的打电话,说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间或和她爸爸抬杠拌嘴,他忍不住想跟着乐。
那是跟他完全不一样的家庭,那个家庭里,每个人都活得勤奋、努力,算得上是屌丝家庭中条件还可以的,可也为她在北京买一套房子掏空了积蓄。这个傻大姐她担心她父亲的健康,感激她后妈的恩泽,每天都活得有点战战兢兢的,很怕前面有什么不能预知的事情发生,而她手头上又没有余钱去解决这些事情。
他能看到她嘻嘻哈哈的笑容下,隐藏着怎样细碎的忧心忡忡。他也能看到她为了改变现状,在默默做着多少努力。她努力看书,努力学习业务,她想要考保代和注会,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能力改变和掌控一切不可控的事情。
她活得这么努力,这么认真。而他一向玩乐至上,他虽然喜欢她,可是能够负担起她的认真吗?能够负担起她心心念念的婚姻吗?
李亦非心头一片乱纷纷。
钱菲收了线,端起啤酒罐跟李亦非说:“我爸让我替他跟你喝一口!”
李亦非也举起啤酒罐。他正仰头往下喝酒的时候,忽然听到钱菲“啊”的一声叫。
他放下啤酒罐,看向钱菲。
她脸色通红,红得像刚炸完的辣椒油。她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满脸都是惊恐。
李亦非蹙了蹙眉心,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钱菲胀红着脸,看着李亦非,眼底满是惊慌:“我想起那天晚上一起喝完啤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了!”
原来那场春梦不是梦,是场真人秀,而表演者,就是她自己和眼前人。
她结结巴巴地说话,声音都含着抖音儿:“我我我们怎怎怎么会会会……”她抖啊抖,舌头都咬了好几下,却到底也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全。
而李亦非就坐在那里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人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钱菲尴尬得想哭。
他哪怕说点什么,就算说是酒醉后一时冲动他现在很后悔也好,也比这样一语不发让人舒坦些。可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看着她,像在欣赏她的惊慌失措一样,让她特别想挖条地缝钻进去。
“我我我头很晕!我先回去睡觉了,晚安!”说完这句话,钱菲站起来磕磕绊绊慌慌张张跑回了房间去。
李亦非看着钱菲砰一声关得死死的房门,拍拍僵硬的脸。
她刚刚忽然说想起了那晚的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说不小心还是一时冲动?说其实我喜欢你但是我没想过要不要和你结婚?
他什么也不敢说,就怕说错一句话,按着她认真的性格,他会被她壮怀激烈地扫地出门从此绝交。
他拍着脸回了房间。
他想他应该冷静一段时间,好好理理清自己的想法,决定以什么姿态什么关系去和那个傻大姐走后面的路。
这么决定以后,他打算睡下。把一切交给明天吧,毕竟Tomorrow is another day。
而他刚躺下,就接到公司副总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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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时,钱菲发现李亦非已经走了。
她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觉得他明显在躲着自己。
上班时,刘一峰要她就之前尽调的一些事情和李亦非他们公司的人进行确认。她打电话给李亦非,却发现他关了机。她只好又打给赵德。
赵德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恹恹的,钱菲问他怎么了,他说胸口闷。
钱菲问他李亦非在做什么,打他的电话一直关机。赵德的声音有些惊奇:“你不知道吗?你们不是住一块吗?亦非他一大早就跟着另外一个项目组出差了,估计得一个月,就是之前他被借走去做公司债发行的那个项目,现在恐怕还在飞机上。说也奇怪,之前那个项目组的负责人怎么求他再跟着一起出一趟差他都不干,说这个月有件重要的事得做,似乎还和你有关。不过今早我听说昨晚副总给他打完电话他就同意了。你说他这性格,比女人还善变!”
钱菲接完这通电话,彻底懵了。
她觉得无地自容。他这就是在躲她啊!
她后悔自己嘴欠,就算想起来那晚的事了,又干嘛一定说出来呢?
她认为李亦非那晚一定就是喝多了而已,他只是借着酒劲冲动了,所以才那样对她,其实他从心里是不希望她想起来那晚的事的吧?而她偏就想起来了,还说了出来,搞得他无法面对,所以只能借着出差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