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天等你(26)
法庭上鸦雀无声,良久,犯罪嫌疑人哭了,接着,他的家人也哭成了一片。
法官是位年过半百的中年妇女,姓任,她宣告休庭,改日再审。
钟荩看着小律师鼓着脸颊,气哼哼地瞪着牧涛,那神情不知怎么让她想起了常昊。他第一次上庭,是否也是这幅样子?
牧涛慢悠悠地喝着水,刚才的长篇大论让他觉得口干。
他告诉钟荩,公诉人在法庭上一定要有自我,切记不能为辩护人左右自己的思维。法律是国家制裁罪犯的武器,不要和情感挂钩。
钟荩羞惭地自责,刚才有一刻,她真的被小律师的话打动了。
任法官邀请牧涛和钟荩留下吃午饭。凌瀚的讲座就在下午,放在法院最大的一个审判庭。在法院吃个工作餐,省得跑来跑去。
牧涛欣然接受,出了法庭,他和任法官默契地不提一句案子的事。钟荩听同事讲过,在公检法司四大部门,法院的食堂是最棒的,师傅做的古老ròu和脆皮鸡,怎么吃都不腻。不管什么客人来,法院都用这两道菜款待。
果真,钟荩一行刚在餐厅坐下,笑呵呵的大师傅首先就端上了这两道菜。钟荩一口香气还没嗅进腹中,外面又进来了几个人。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牧涛上前伸出手,与走在前面的一位握了握,他称他为“吴院长”。
吴院长替牧涛介绍身边的人,牧涛笑着说:凌队,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凌瀚用指尖推推眼镜,笑了笑。
午餐很丰盛,师傅们另外又端上了素狮子头、西芹炒虾仁、凉拌毛毛菜、清蒸鲈鱼。牧涛和任法官被吴院长喊过去陪凌瀚了,钟荩和几个书记员同一桌,吃得非常自在。
吴院长是法院分管后勤和教育宣传这一块,明年就退了,人显得特别亲和。
“凌队成家了么?”他亲自给凌瀚倒了杯果汁。
凌瀚谢过,笑道:“正在考虑中。”
“女友也在北京吧?”这句话是任法官问的。
“她是南京人。”凌瀚平静地回答。
“哈哈,那这次来宁办讲座,一举两得呀,正好可以看望岳父岳母。”
凌瀚淡淡地笑。
钟荩吃得快,和同桌的人打了招呼,起身先走了。她想找间会议室,喝点水,再休息会。
“钟荩……”会议室的门,身后急跑过来的人替她开了。
她没有回头,直直地看着围着墙的一圈沙发。上次会议残留的烟味,还飘汤着空气中。她想把窗打开,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是我!”身后的人又说。
“我知道。”她以为自己会发不出声音,一旦开了口,她发觉自己很镇定。
“我要是不喊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再和我说话了?”轻声叹息。
钟荩拽住制服的衣角,紧紧的,她慢慢回过头。
不是不说话,而是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走廊灰暗的光线中,他垂着的双手微微发抖。真是好笑,特警队长也会紧张?
她很想视若不见,就这么走开。不过她最终没有这么做。默默挨过这痛彻心肺的时刻,那便是成长。
“你好吗?”他很好,看得出来。她只是想找句话说。他是今天请来的贵宾,她得罪不起。
“你呢?”他拿下了眼镜,在她面前,他的眸光自然而然放柔。
有一次,她俏皮地把他的眼镜藏起,要他对她凶一下,让她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不寒而栗。他失笑,揉揉她的头发,让她别闹。
来么!她竟然还对他抛媚眼,想诱惑他。
他搂过她,说,我真做不来。
她说那就证明那些传说纯粹是吹牛。
他轻笑出声,眸光柔若湖水。
“我很好!”就留下这些空洞而又苍白的寒暄了,她耸耸肩,升起一股无力感。“我想休息会,下午专心听你的讲座。”
她扭头朝会议室看看。
“晚上我们一块吃个饭。”他舍不得眨一下眼睛。都已记不清上一次她离他这么近是什么时候了。
“抱歉,我晚上和别人有约了。”
说话间,恰巧听到有短信进来的声音。她打开一看,胡老师把相亲地点发过来了:丽莎饼屋。
“我会在南京呆一阵,方便给我个号码么?”她排斥他的意思是那么明显,但他选择忽视。
她拧了拧眉,“我觉得我心理很正常,也没犯罪的想法,应该不用麻烦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