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寄流年(50)
胡须男的表情很轻松,甚至有些愉悦,他用手指叩击桌面,介绍规则:“每人两张牌,比点数大小。怎么样,很简单吧?”
她终于抬起眼睛看了看他,说:“那就是纯凭运气,对吗?”
“差不多吧。”
“……我需要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如果因为运气不好而输掉,那也太亏了。”她认真地说。
胡须男忍不住哈哈大笑,饶有兴趣地盯住她,像是在逗小孩一般,问:“那你想怎么样?”
她说:“我以前从没玩过这些东西,当然比不上你。但是就算要输,我也想选择更有技巧性的玩法。”
“哦?”胡须男挑起眉毛,“比如说?”
“得州扑克。”
“后来呢?”这样一段往事让南喻听得入了迷,忍不住cha嘴问。
雨声还没停歇,而南谨的声音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也如袅袅水汽,又轻又淡:“后来我赢了。”
那个晚上,她最终赢了两万多块钱,不但还清了李悠悠的欠债,还多出几千块来。离开那个地方后,她把多余的钱全部交给李悠悠。
“不知道你遇到什么困难了,是不是真这么需要用钱。”她说,“这些钱你拿着吧,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李悠悠怔怔地接过那些钱,隔了好半晌,才捂着脸痛哭出声。
当时已经是凌晨了,地铁早就停运,她们就这样站在沂市的街头,看着每辆车子从空旷的路上呼啸而过。
这里不是她们的家乡,两个女生举目无亲,遇上紧急的事情,根本找不到任何亲戚朋友帮忙。这也是她晚上义无反顾地留下来帮助李悠悠的原因,哪怕自己也被吓得够呛,但她还是选择坚持到底了。
夜风拂过,南谨不禁打了个寒战,炎炎夏夜,却恍恍惚惚地只觉得冷,这才发觉身上已悄然覆着一层薄汗。方才在赌桌上,在下注加筹码的时候,哪怕屋里的空调风力强劲,她仍旧出了一身冷汗。
她手脚冰凉地站在街头,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估计也是最后一次,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名叫陈剑勇的胡须男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牢牢地记住了她。
最后一局的All in(全押)。
他万万没想到,也从没遇见过像南谨那样的年轻女孩子,没想到她竟然会诱他All in,并且一举收走了所有的筹码,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明明只是一个对牌局一窍不通的大学生,她说自己只是在QQ游戏里看同学玩过两次。
也许是真的一窍不通,所以她很小心谨慎。可他还是赢得相当顺利,因为她会被他的各种反应蒙骗而错失良机,也会因为输急了变得心浮气躁,突然大胆下注那么一两回,大约是想搏一下,结果自然还是输。
论经验和熟练程度,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偶尔凭借非常好的运气,赢上那么一两局。
直到最后一局之前,她手上的筹码是一万七千块。其实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这全要归功于前面连续几局的好运气。
他替她估算过,这已经是她所有的资本,身上再拿不出多余的钱了,却离目标还差三千块。
可是哪怕只差一分钱,她们也不能离开。
他轻松自在地看着她,这个坐在自己对面、微微垂敛着眉睫的年轻女孩。
她很漂亮,五官娟秀,有一种江南女孩特有的纤弱气质,就连她讲话的口音也仿佛吴侬软语般绵软柔糯,婉转似小桥流水。
然而,她的性格似乎却并不像外表那样柔弱,反倒时时处处透出一股坚毅的决绝和勇气。就像她会独自跑来救李悠悠,就像她放弃比点数,主动提出来要和他玩得州扑克……
陈剑勇觉得她很有意思,但也并没有因此而心慈手软。
最后一局由他坐庄。看过底牌之后,他下了一千的注,然后问:“怎么样?”
南谨没说什么,跟了一千。她之前一直都是这个风格,只要不超过两千,至少都会跟到第二轮。
接着便是三张公共牌,翻出来分别是黑桃A、黑桃10和红桃10。
陈剑勇手里握着一张梅花A和一张方片A,故意皱眉考虑片刻,最后推出了三千的筹码,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他下注前和下注后的神情反差全都落在南谨的眼里,显然把她给迷惑住了,嫣红的嘴唇抿了抿,一时之间思索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