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前后矛盾的男人,我接着问:“一点都不累,所以……那就扛着?”
他低低“嗯”了一声,嗓音听上去洋溢着一股懒猫晒太阳的舒服劲儿。
我这时却想起了方才桌上的那沓情诗,试探着问他:“隽之,你对陆九此人有何看法?”
能明显感觉到他原先瘫软在我肩头的身体突地紧绷,他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不是发现我知道什么了才这般紧张,虽然我确实也发现了什么。
我忙道:“没有,就是好久未见他来府上找你赏月议事……”
他从我肩膀挣下来,拍了拍衣摆,在我跟前站定,面色有些暗,却依然维持微笑:“是的,很久未来府上了,看来娘子盯他确实盯得紧。”
不等我开口,他替我将肩头因为扛他皱褶的布料整理好:“阿珩,我忽然想到一些公事还积压在身,现在去睡约莫还是睡不下,先回书房去了。”
话毕,不给我一点回话的余地,转身朝书房所在施施然步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于是,这是……生气了?
到底是因为察觉到我发现了什么恼羞成怒,还是因为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光陆九一个名字就叫他反感厌倦?
不过看云深将那沓纸张妥善放好的模样,我森森觉得是第一种可能较大一些。
呆立在原处,我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男人心似海捞针。更何况还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不能懂呐不能懂哟——
××××
之后好几日云深依旧忙得很,用膳均在书房,晚间回房也是倒头就睡,其间虽同我说过话,态度却有些疏离。
是夜,我翻了个身,盯着月色里云深那张恬淡的睡颜,叹了声,道:“其实吧,有断袖之癖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你们不敢直面它。你可名否?”
云深翻了个身,只留了个宽阔的背给我。
第二日,我醒来后,云深已经去上早朝了,我梳洗罢,便被长生拖着去逛早市。
晨雾薄曦,市集里俨然热闹成一片,虽不及扬州繁华,却别有一番民风巧趣,北方以面食为长,我和长生找了家街边的馄饨摊子,点了两碗香葱馄饨,从箸筒里捡了两根筷子面对面耐心等。
“呀,跟夫人真是有缘分。”一声熟悉的腔调自我左侧传来,我偏脸一看,雾气散尽,不知是头顶阳霁,还是自那人身上流泻的光。陆九一袭锦衣,扒拉着两根筷子,撑起狭长的眼帘,朝我这边懒散散看来。
他出现在这里给我一种金玉洒在沙土里的不和谐感觉。
我道:“确实有缘分,不想咱们华贵的九爷竟也在此处用早膳。”
他自来熟,很快转移至我们这桌,笑眯眯道:“这家馄饨京城闻名,况,夫人贵体也能下坐于此,我来吃吃又有何妨。”
我端起桌上杯子抿了口茶,又忆起情诗那事,遣长生去催问问混沌煮好没,待她一走,我压低嗓音,对陆九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也故作神秘兮兮状:“什么事?”
我笑而不语了一会,方才道:“陆阁主写给云深的情诗。”
陆九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怪物。
我拈起一根筷子,力道不大地叩白色茶碗的边缘,边低声轻轻哼唱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有女……如云,匪我……思存……”
“等等,”他面色愈发不悦,打断我:“爷要强调一下,这诗并非爷写给云深的。”
这欲盖弥彰的,我呵呵了两声,道:“莫不是还有人盗你的名讳和印章?”
陆九眯起眼,抬起茶杯抿了口:“那些诗明明是小爷我写给你的,为何都落到云深那厮手上了?”
这回轮到我懵了:“诶?”
陆九学我那般呵呵笑,他原先昏沉的神情为一派愉悦所取:“看吧,我就知晓你这个反应。”
我搁下筷子,问他:“咦,你莫不是……在勾引我?”
陆九抚掌笑道:“是啊,夫人好眼力,”他话锋一转,又换上忿忿之色:“以为都到了你手上,不想却被云深全给拦下。”
我此刻也顿悟了,拍拍他肩头,赞赏道:“九爷好心计,为了博得丞相之心,不惜勾引我出阁,待我二人离和后便可趁机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