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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黑暗里望着他,听他谈死亡,脑中像是忽然被人抽走了思维。
她想起他所经历的那些生死关头,若是他运气不够好,当真就倒在了那架坠毁的直升机下,又或是在与恐怖分子搏斗时死于爆炸了呢?
心脏猛然一缩。
半晌,她才收回目光,低声说:“……可我不想你死。”
薛定一怔,侧头看她。
那个一直以来不懂妥协为何物的女人,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他身侧,垂着眼,难辨神色,语气里却有难掩的……伤感。
他胸口一动,仿佛有人投了块巨石进去。
好一会儿,才笑了笑,“不是说过了吗,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
是安慰,也像是玩笑。
但毕竟是这个夜里,他们最后的对白。
*
祝清晨不知道自己多久睡着的。
印象中,她听着枕边人的呼吸,脑中反复回放着与他相识的每一幕,迟迟未曾入睡。
从遇见他的那天起,人生就变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她原以为只会在大片里看见的场景,竟也真实发生在眼前。
而薛定是主角。
她望着头顶的纱幔,听着他沉稳的呼吸,脑中一时是海明威笔下的《老人与海》,一时那遭遇风暴与命运抗争的老人又成了薛定的模样。
有一些莫名的情愫还未来得及枝繁叶茂起来,就在这一夜被掐断。
她说不出自己缘何失望,但心情莫名低落。
昏昏沉沉睡去时,已是后半夜。
醒来时,已然天光大亮。
身侧空空如也,薛定不知去哪里了。
她抱着被子坐起身来,没坐一会儿,就听见门开的声音。一抬头,薛定拎了两只袋子走进来,正对上她披头散发的模样。
“去外街买了换洗衣物。”他将袋子摆在c黄头柜,“M号,你应该能穿下。”
祝清晨一顿,“我看着难道不是穿S号的人?”
他的视线从她面上微微下移,停在胸口,又很快收回,“毕竟要考虑整体。”
“……”她看他片刻,大言不惭,“考虑得很周到。”
他失笑。
薛定订了次日的机票,从俞市到北京。
能留在沧县的时间,只剩下一天。
祝清晨心中过意不去,他来送相机,她却让他带她去干了坏事,又在大冬天翻了船、落了水,并未来得及尽地主之谊。
遂邀他去家中吃饭,“就吃你上回垂涎三尺的嘉兴大ròu粽。”
薛定笑了,点头同意。
两人踏着早晨十点的阳光,绕过深巷,往苏州街三弄29号走。
她身上穿着他新买的衣服。他这人吧,极懒,基本盯着她昨晚穿的衣服样式,重买了一件八九不离十的。
他的大衣在空调屋里晾干了,又穿在了身上,里面的衬衣和套头衫倒是新买的。
两人这么走在巷子里,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小巧白皙,沿街过去,倒也有不少人行注目礼。
走到院子门口,祝清晨率先跨进去,叫了一声:“妈!”
姜瑜在屋门口淘米,闻言抬头,“怎么才回来?你二姨二姨夫,还有彭彭——”
话没说完,已然看见祝清晨不是一人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个年轻男人,顿时一愣。
同一时间,屋子里走出二姨和表姐赵彭彭。
姜瑜在围裙上擦擦手,补完了方才没有说完的话,“——你表姐今天回来了,二姨和二姨夫带着她来咱家吃饭,送了一箱新疆的香梨和一箱松花蛋来。”
祝清晨停在院子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不知道二姨全家会来,还特意请薛定来家中吃粽子,如今可好,撞了个正着。
姜瑜的目光落在薛定面上,带着探寻的意味,上前两步,低声问祝清晨:“这位是——”
她当然不会认不出,这就是昨晚在院子外头跟女儿一同离开的人。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女儿焕然一新的衣服上,微微一顿。
赵彭彭站在一边看热闹,“对呀,清晨,赶紧给介绍介绍啊!”
二姨看看薛定,笑着没说话。
二姨夫原本在屋子里看电视,闻声也走了出来,好奇地看着两人。
祝清晨回头看了眼薛定,无声地叹口气,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只能硬着头皮介绍说:“这是我朋友,薛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