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要拨电话,被他制止住:“你不用催她。”
周晏持耐心等待。桌几上放着几本杂志,被他随手拿起来翻阅。过了一会儿助理静悄悄地退了出去。等窗外的人影看不见了,周晏持站起身,走到角落一排放着心理咨询手记的玻璃柜前。
心理医生经手过的病人往往都是长期跟踪治疗,记录上每一例病案的治疗文字都密密麻麻。他从七年前找起,翻了许久,在已经有些尘灰的一页上看到了三个字——杜若蘅。
那上面很详细地写着杜若蘅当时已婚的婚姻状况。还有年龄等其他基本信息。然后是病情主诉,聂立薇的字迹清晰明了,只有简单一句话。中度抑郁,情绪焦虑并悲观绝望,偶有自杀倾向。
☆、第四十一章
周晏持把那份咨询手记来回看了多遍。从病因到治疗过程。然后在聂立薇回来之前他已经离开。他无法集中精神开车,打电话给司机,叫他过来接。
司机奉命赶到的时候周晏持神色倦怠,司机小心翼翼问他要去哪里,问了两遍周晏持都没听见。直到将车子开到远珩楼下,周晏持揉着眉心低低吐出两个字:“回家。”
于是只好又回周宅。管家看见他的脸色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您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周晏持根本不理会,他上楼的时候面沉如水,接着将卧房反锁,跟管家说任何人不准打扰。
老管家趴在门板上偷听,但听不见一丝声响。到了深夜他悬提着一颗心去睡觉。第二天清早听见院子里有咔嚓咔嚓的声音。他心神一凛,睡衣都没换就跑出去,看见晨光沐浴之下,周晏持弯着腰,手里一把花枝剪,正挨个给墙边的芍药修剪枝条。
他的动作挺优雅,但这举止在大清早出现着实诡异。老管家张张嘴:“……您这是在做什么?”别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出问题了吧?
周晏持没什么表情。也不讲话,兀自拿着剪刀继续咔嚓咔嚓。
清明节过后,杜若蘅与康宸因公事一起回了一趟T城。
周缇缇被交予干妈苏裘暂时照顾。杜若蘅曾经考虑聘请一位全日制保姆,意在帮忙照顾周缇缇的日常起居,却在阿姨到来之后不久就遭到周缇缇的强烈反对。她认为这是杜若蘅抛弃她的借口,伤心大哭,杜若蘅只有作罢。
从那之后杜若蘅一人负责周缇缇全部。偶尔康宸会帮忙,比如接周缇缇放学,在杜若蘅出差的时候偷偷带她去吃快餐。但总体来说,这三年里,苏裘在这方面的帮衬不比康宸少,甚而更多,有时候苏裘实在没时间,杜若蘅才会拜托康宸协助。
这也是苏裘坚持认为杜若蘅始终没有发展第二春的证据之一。因此她拒绝兑现赌约,那五个传说中的名牌包包也就遥遥无期。
周 缇缇对康宸的好感大多数都来自对比。杜若蘅对周缇缇的教育并不像周晏持那样过度宠溺,相对来说她仍是一个比较严厉的母亲。在一些原则问题上她很少对女儿妥 协,这让在父亲那里受宠惯了的周缇缇有时候很不高兴。母女两人不和的时候,康宸一般就会扮演红脸的角色。他会在周缇缇开始大哭抹眼泪的时候抱她出门,带她 去吃冰淇淋,哄着她将刚才的事情都忘记。
这样比较之下,在周缇缇眼里,自然是康宸比母亲更为和蔼可亲。
苏裘这样替康宸的行为解释:“想要升格做后爸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嘛你要知道。周缇缇是你的心头ròu,康宸打不得骂不得,那就只有哄着。他还有点理智就明白只能这么办。周晏持能打周缇缇屁股,康宸敢打一下试试。你还不得心疼死。”
杜若蘅试想了一下那情景,说:“他如果真的这么做其实我也不是很心疼。”
苏裘咬着吸管不怀好意地笑:“这种话你跟康宸诚心诚意说一万遍他都不敢信。你死心好了,以你俩的性格,不花上十几二十年,是不会相互信任到一定份上的。”
杜若蘅必须承认她说得正确。事实上苏裘每次的发言都更像是预言。她言语犀利,但每每精准。也许正是因为她实在太清醒,才让她一直以来都难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感情就是一笔糊涂账,经不起仔细推敲。算得越清,也就腐朽得越快。
杜若蘅与康宸参加的是T城一家酒店供应商所举办的活动。本来这种事轮不到两个人一起,康宸却一定要跟来。
既 然有康宸在,杜若蘅就不必再想尽办法滴酒不沾。她在行政岗位呆了三年多,经历过的棘手事比任客房部经理时有增无减,最让人头疼的却还是要数酒桌文化。她是 女士,身量柔弱,浅笑间嫣然动人,是某些宴请方最偏爱灌酒的对象。以前杜若蘅从来不需要应付这种事,这三年来终于体味够了个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