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菱菱这话是有典故的。有年暑假,姜雨娴到她家小住了一段时间,她们曾在电视上看了过一条新闻,说的是一位富家女高调结婚,那足金足两的金手镯多得不行,差不多要顶到手肘处。当时她就跟姜雨娴说,将来她也要送姜雨娴那么多的金镯子做嫁妆。
姜雨娴被她逗笑了,心中剩余那点yīn霾都一扫而光。
上车之前,陈菱菱温声对她:“别害怕,雨妞。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究竟能不能够做到,姜雨娴的心里也没底。抵达新学校以后,她满心的忐忑和不安仍旧未能平复。
姜雨娴被安排到一间四人宿舍,她第一次跟那么多女孩子同住一间寝室,感觉很新奇。她的舍友有两位是英国人,她们身材高挑,皮肤很白,头发又长又卷,刚开始她真的无法将她们区分。而另一位则是来自新加坡的华人,她会说中文,张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得知姜雨娴是转校生,她们都十分热心带她熟悉学校的环境,并在某些地方给予她一定的帮助。
这所以严谨校风著称的学校创立于十九世纪末,经过上百年的发展,其教学体系十分完备。姜雨娴本科选的是传媒专业,由于基础打得扎实,她到加拿大的时候并没有读硕士预科课程。英国推行一年制研究生,课程都是安排得满满的,她之前耽搁了太多时间,原有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往后的学习压力将会很大。
与导师初次碰面,姜雨娴不由得诧异。她没想到那位导师居然是个中国人,他应该常年在英国生活,因为他的皮肤同样很白,看上去只像一个文质彬彬的白脸书生。
姜雨娴还在想入非非的时候,他一口地道的英语将她拉回现实。他的语速偏快,问的大多是学术xing的问题。她尽量回忆脑海中仅存的专业知识,面对他专注又犀利的目光,她话也说得不太利索。
他们jiāo流了将近一个下午。在此期间,他一直板着脸,表qíng没有半瞬缓和过。姜雨娴倍感压力,当他淡淡地说了句“OK”,她才准备悄悄地放松一下挺得笔直笔直的腰板。只是,她刚挪了下肩膀,他突然又将目光投到她身上,她立即恢复到高度戒备状态。
瞧见姜雨娴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露出了一记微不可察的微笑:“课余时间不用叫我教授。”
姜雨娴错愕地看着他,一时间无法适应两个语种的转换。
“对了,”他给姜雨娴递了张名片,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我的中文名字叫陆捷。”
作者有话要说:宋哥在哪里呀宋哥在哪里……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对于陆这个姓氏,姜雨娴觉得特别熟悉。走出新闻及传媒研究中心,她才想起他父亲有位老朋友是姓陆的,在她年幼的时候,两家人经常走动。后来由于生意上的变动,他们全家人都移居国外,至此以后便少了联系。
回宿舍以后,姜雨娴就给父亲拨了通电话。父亲应该还在忙碌中,他没有接听,待她准备午休,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算了算时差,姜雨娴才知道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的凌晨了。她想父亲肯定又熬夜工作了,听筒里传来一把略带疲倦的声音,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雨妞,你有什么事吗?”姜伯明问她。
静默片刻,姜雨娴稳住qíng绪,她先跟父亲寒暄了两句,提醒他不要因工作而废寝忘餐,接着才问起陆捷的事qíng。
听筒里似乎传来一声很愉悦的低笑,随后姜伯明便说:“没想到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又懒又娇气,小捷经常背你回家。”
经父亲一提醒,姜雨娴好像有一点点印象。回想起陆捷那模样,她忍不住抱怨:“爸爸,他好凶。”
之前那位导师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她把自己的学生都当作孩子一样照顾,姜雨娴很喜欢她。而陆捷则跟她形成了qiáng烈的对比,他看上去就是那种严谨又严肃的学术派,一点也不平易近人。
“严师出高徒,你要好好跟他学习。”姜伯明说。
前段时间,女儿私自逃学回国,姜伯明曾跟老朋友陆庆然说起这事,并很感慨地说自己教女无方。陆庆然劝他别把女儿bī得那么紧,随便还提起自己的正在英国高校任教的儿子。在此机缘巧合下,他便大费周章地把姜雨娴送到了这所学校读研。
“原来他是你的眼线。”姜雨娴戳着自己的被子,闷声说。
那头的姜伯明皱起眉心,语气带点责备:“不许乱说话。他是你的导师,你可不能没大没小。”
姜雨娴长长地“哦”了一声,犹豫了很久,她问:“你和妈妈什么时候来看我?”
姜伯明沉吟了下,说:“我会尽量抽出时间的。”
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姜雨娴十分失望。在加拿大的时候,他也说尽量抽时间来看自己,但将近两个月过去了,他仍旧没有空档。为了不让自己有多余的时间想家,她便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好让自己忙碌起来。当然,她也必须这样做,事因她的课程实在落下太多了,再不努力根本赶不上进度。
其实,在这里念书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qíng。学校位于英国西海岸的一个小城镇上,美景独好,唯一的不足就是简朴得有点荒芜,除了附近的一个小村落就不见人迹。若想到城市去,还得等特定时间的专车方能外出。远离闹市烦嚣能让人静心学习,但时间一长,姜雨娴不免觉得枯燥和乏味。
除此之外,最让姜雨娴感到困恼的是这里的伙食。平日她并不反感jīròu和土豆,但饭堂的菜式单一,没吃几顿便厌倦不已。学校外面只有零零星星的几间小餐厅,其中一间有中餐供应,她和来自新加坡的舍友莎莎去尝过,但味道缺佳,过后就没有再去过了。
直到某天,莎莎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学校外面的一家西餐厅换了老板,听说菜式还很新颖。她们约好后天放学去尝一尝,但姜雨娴非常心痒,她已经好久没有吃到合胃口的食物,于是当天放学就自个儿跑出了。
这家餐厅应该还处于jiāo接阶段,店内有点混乱,员工忙碌地奔走,新旧餐牌杂乱地叠在一起,而墙上的装饰也只换了一半。尽管如此,这里生意还是很不错,占地上百平方米的餐厅几乎坐满了用餐的学生。看见她走进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侍应就将她带到为数不多的空位上。
翻着菜牌,姜雨娴看着久违了的家乡菜式,她忍不住问为自己点餐的男侍应:“你们的新老板是中国人吗?”
男侍应看她的眼神变了变,不过很恢复过来。他朝她微笑,语气轻快地说:“是的。”
姜雨娴点头,接着点了两菜一汤。侍应写好菜单就走开了,她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从包包里拿出一本教材开始翻阅。不知道看了多久,一股熟悉的香气就自远而近地飘过来,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吃饭。
那两道小菜色香俱全,而炖汤还没有掀盖就闻到浓郁的香味,姜雨娴嘴馋得不行。正要拿起筷子,她却发现给自己上菜的人正拉开她对面的椅子,从从容容地坐了下来。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尽管她早有心理准备,但那一瞬间还是稍稍地激动了一下。
没有看见预期的反应,宋知瑾声音慵懒地评价:“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从走进餐厅那刻起,某个念头就在姜雨娴脑海中形成。她不相信有如此巧合的事qíng,她总觉得这个餐厅跟宋知瑾应该脱不了关系。直至问明侍应,她便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她迫不及待地将炖汤倒进碗里,随后才回答:“我猜到是你。”
炖盅的温度还很高,宋知瑾担心她会笨手笨脚地烫伤手,于是便动手帮助她。她轻声道谢,接着又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知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能猜到是我,难道就猜不到我怎么会在这里吗?”
姜雨娴的脸色有一丁点不自然,她虚咳了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吃过饭了吗?还没有就一起吃吧。”
宋知瑾也不跟她客气,他向服务员要了套餐具,继而问她:“你这两周过得怎么样,还算习惯吧?”
“你还好意思说,这边的研究生是一年制的,根本就没有假期。”姜雨娴立即控诉,她还真相信他的话,想着多熬几十天就能够解放了。直至收到陆捷给她发的那份教程安排表,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几天休息的时间。当然陆捷还在邮件最底部写了几句话,大意就是让她努力奋斗,要是不能拿到硕士学位,她就得继续留在学校深造。
“我只是想让你减轻心理负担。”宋知瑾露齿一笑,“效果不错,对吗?”
姜雨娴没好气地说:“不对。我当时要是抗争到底,现在就不用这么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