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诈骗(99)
“过年和我一起回家?”
秦易铮冷不丁来了一句。
秋棠撩开一丝眼缝,音调微微上扬:“嗯?”
“我们回秦家过年吧。”秦易铮说。
秋棠眼皮眨动:“怎么?”
“我想把我家人介绍给你,他们也都很想见你。”秦易铮斟酌再三,紧张又期待地看着秋棠。
他知道, 在这件事情上, 秋棠心里始终有个结。
其实关于过年回去见家长的事, 秦易铮明里暗里问了秋棠不止一次,她每次都没什么反应, 似乎并不在意今年怎么过,明年又怎么过,反正每年都一样,吃顿饺子然后蒙头睡上几天,一觉醒来又大了一岁。
今年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秦易铮恨不得去哪都带上她,拐弯抹角说了许多关于他小时候的事, 他父母的事,听起来那是两位很开明睿达的长辈, 但秋棠没想好。
她才刚接受秦易铮不久,刚重新习惯两个人的生活,正儿八经开始谈一段恋爱,接着又要让她接受一大家子人,她觉得有点突然。
过去五年过得稀里糊涂拉拉垮垮,现在好不容易两个人互通心意,秋棠觉得二人世界就很好了,舒适区,日子过得很轻松,她不想。
秋棠背对他躺着,声音淡淡:“以前死拦着不让见的是你,现在急着要介绍的也是你,我说能不能有始有终一点?”
秦易铮暗中长叹一声报应,哑着嗓子道歉:“是我的错,以前我......”
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以前他把她当情人。
他不说秋棠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她抬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问:“现在怎么,你是我谁啊?”
横在腰间的手臂微僵。
秦易铮满脸满眼都是尴尬,风水轮流转,他的风光早没了,起码五年转不了正。
秋棠侧过身,正面对着他:“嗯?你到时候准备怎么介绍我?”
说女朋友是不敢的。正如她之前所提,正如他之前所应。
哑巴吃黄连,秦易铮黑沉沉的眼眸看着秋棠。
秋棠嘴角勾起,伸手挠了挠他的腹肌,闭上眼睛。
“爱人。”
眼睛闭上时,她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
秦易铮亲了亲她的额头:“不管我是你的谁,你是我的爱人。就这么介绍。”
秋棠半晌无言,眼睛睁开又闭上。
她不予置评,在秦易铮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说:“你急什么,过年还这么早,到时候再说。”
说完转瞬即睡。
秦易铮在黑夜中寤寐睁眼良久,最后也阖上眼皮,将秋棠抱得更紧了一点。
不去就不去吧,他心想,大不了和他和她回山城。
离过年还早,秋棠的生日却眨眼便到。
今年收到很多祝福,来自世界各地的消息几乎将整个手机塞爆。秋棠坐在床头,消息太多只能挑着回,最后发了条朋友圈统一表示感谢。
张秘书第一个给老板点赞,然后是秦晟和叶蔓庭,再接着一大帮人纷纷点赞祝福,秋棠洗漱回来的功夫,朋友圈蹦出来一长串红点点。
拿起手机还在蹦,评论一水儿的“66顺利”“88大吉”,加上一颗颗红心,宛如大型斗地主现场。
秦易铮最后一个点赞,像是潜水已久算准了出来压轴似的,见缝插针秀恩爱,给她评论:
“醒了下来吃早餐。”
刚才不停往外蹦的消息提示沉默了片刻,在秦易铮之后,下面的评论通通改口,都变成了“祝福99”,队伍排得整整齐齐。
朋友圈里装得挺唬人,事实上秋棠走下一楼,秦易铮还在和一团白面英勇搏斗。
他对付海鲜之类的洋菜挺有一手,但放到讲究手工时序的中式传统菜上还是不够看,手上这团面显然没和好,疙瘩似的,黏黏嗒嗒糊了一砧板和满手。
显然,没做成。
秋棠站在旁边看了会儿,问他:“你加了多少水?”
“一比一点二,边揉面边加水,拿量杯量的。”秦易铮指指旁边的量杯。
“醒面之前放盐了吗?”
“放了,”秦易铮拿手机给她看,“都按教程做的。”
秋棠看一眼他手机屏幕上光滑圆溜的面团,在看看他手里这块宛如买家秀的湿抹布,咋舌:“那是怎么醒成这个样子的?”
秦易铮不语,垂首看着面团,往里面又揉了一点面粉。
面粉就坨在了抹布里。非常叛逆非常有想法的一点面粉,坚决不肯与抹布融为一体。
他终于沉不住气,眉头皱起:“这是什么?”
“看起来像水泥。”秋棠伸手戳了戳,“可是豆腐渣工程的水泥也没这么黏的,那还是像,像......”
她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合适的形容,这面团造型实在有点儿崎岖,她放弃比喻了,干脆道:“算了,像你。”
秦易铮垂着眼,看起来很失落,周身气压很低。
秋棠拍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啊,谁规定过生日一定要吃长寿面,我看阳春挂面就挺好,我们吃阳春面吧。”
“我知道了。”秦易铮说。
“嗯?”他又知道什么了?
秦易铮倒满一锅水,放在台上烧,从上面橱柜里拎出一包阳春面拆开,他戴上手套,握着一把面条放在流理台上,指尖轻扫,一字摊开。
他向下弯腰,从那团长得很像他的水泥里揪下来一点,用那一点把两根面条的首尾粘在一起,又揪下来一点,再粘起两根,又揪一点......
秋棠站在一旁:“......”
水咕嘟烧开,面条下锅,佐以西红柿酱牛肉,莴苣黄瓜胡萝卜丝,大火转中火,直至小火煨味,最后开锅,盛出一碗长寿面。
这是秋棠吃过最难忘的一碗长寿面。
秦易铮把面条端上桌的哪一刻,她竟一时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骂人。
“阳春长寿面。”秦易铮说。
秋棠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个谢谢。
虽然这碗面的制作过程令人窒息,毕竟不易,秋棠很小心地用筷子夹起面条首端,很小心地一点一点吃完了。
没断。她和秦易铮同时松了口气。
秦易铮拿纸巾给她擦干净嘴,很认真地说:“今天失误了,明年的长寿面一定能做好。”
秋棠放下筷子,很真诚地说:“明年我再吃到长寿面可能会打人。”
生日第一顿早餐的全部内容就是一碗口感尚可画风清奇的长寿面,吃得秋棠满腹五味杂陈,秦易铮戴着帽子出了门,按计划,他们要去看电影了,一部好莱坞大片,今天的首映。
秋棠补完口红,拎着包走到玄关处换了鞋子,秦易铮已经将车停在门前正中。
昨晚雪下得很大,院中朱红翠绿一夜变成千树梨色,满院都铺上一层厚厚的白,像一张巨大蓬松的毛毯。秦易铮的车从车库开出来,在雪地上碾出两道清晰笔直的车辙。
秋棠过去打开副驾的门,抬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羊毛帽,问秦易铮:“你的帽子呢?”
秦易铮朝旁边扬了扬下巴。
秋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个雪人立在她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圆溜溜的脑袋圆呼呼的肚子,龙眼胡萝卜树杈,堆得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的,还有衣服穿,秦易铮把他两条围巾挂上去了,一黑一红,给穿黑衣服那个雪人戴了帽子,就是他刚才头上那顶。
她笑起来:“什么时候堆的雪人?”
“起床那会儿,难得深城下这么大的雪。”秦易铮眯了眯眼睛,上回飘这种鹅毛大雪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进来,外面冷。”他让秋棠上车。
秋棠却反身跑出去,她跑到两个雪人边上,把帽子摘了,学秦易铮给那个穿红衣服的雪人戴上。
然后她跑回来,上车关门,抬手理着头发说:“我们不在,留这俩看家。”
秦易铮笑着说好。
看电影这件事,其实看什么不重要,重点是和谁看。除了刚开始那会儿的热恋初期,仔细一想这几年来,他们竟一次也没有来过电影院。
恰逢周末,影院很多人,秋棠和秦易铮手牵着手走进去。
没有帽子和墨镜遮挡五官,他们刚刚在商场牵手时颇为引人注目,频频惹得路人回首顾盼,兴奋小声地交头接耳,甚至胆大的摸出手机来拍。
秋棠对此当然谈不上喜欢,但也并不排斥,有个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经过他们,走到前面了转头伸长了脖子一直往这看,秋棠还向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