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诈骗(62)
姜品浓冷汗直冒,仅存一丝清明,秋涵笙的手远伸不到深城来,也没这样猫抓老鼠的耐心,这车上要么是秦易铮的人,要么是秋棠的人,但无论是谁的人,可以确定的是,她早就被盯上了。
“您在给一周报那位姓温的记者打电话吗?”
副驾上的人看着姜品浓暴露在后视镜里的手机界面,笑着说道。
姜品浓:“.....”
“差点忘了告诉您,这位记者刚刚提交了离职申请。
还有一周报,因为违法搭建理财平台,私自建立网站勒索企业等等,被关停查办了。”
“所以,您的电话,是无论如何也打不通的。”
姜品浓大惊:“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绝对走的正规检举流程,您不如问问自己,都做过什么?比如那构成诈骗的十万块钱,比如那些诽谤他人的假新闻?”
“好啊,原来从那时候就盯上我了,”姜品浓点头,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报社不就一张纸一把火烧了的事,网上我也有人,马上秋棠的丑闻就要散布出去,你们以为封了一家报社有用吗?”
报社说关就关,网络流言可不是说停就能停的,病毒一旦传播出去,众口铄金,任你资本只手遮天又如何?
姜品浓拾得一抹穷途末路的快意,“你们敢动我,明天就是她秋棠完蛋的日子!”
前排的人很轻地笑了,
“明天是个什么日子,且等起来再看吧。”
第46章
姜品浓厉声呵斥, 忿色咒骂,前方的人不为所动。
她气急恨极,一怒之下扶着车窗, 摆出忠臣撞柱的刚烈架势,扬言要一头撞死在车玻璃上。
“以为我不敢吗?我这就报警, 让警察判你们绑架罪, 杀人罪!你们去坐牢, 我也不活了!”那一瞬间她真的生出几分拼死一搏的悲壮,以死作引, 拉他们下水,拉他们垫背。
前面两个人似乎没听见她振声厉喝,你一言我一语,平淡闲适地聊着最近的时事新闻。
她的以死相逼和恶毒咒骂像笑话一样,姜品浓分不清此时是尴尬多一点还是绝望多一点, 她真真切切地开始后悔, 今晚不该来紫金苑, 不该得意忘形地跑去秋棠面前炫耀,结果落入她的圈套。
刚才在车库里装得多无辜多可怜, 她几乎就要相信了她眼中的隐忍,相信了她这些年来的委屈,一时侧生几分母性的怜慈之心,她早该知道秋棠漂亮面孔下的蛇蝎心肠,挟制记者,逼停报社,一把翻云覆雨的好手, 如今来要她亲娘的命了。
姜品浓认定,眼前绑架她的就是秋棠的人, 人前卖惨背后使黑,那个小王八蛋惯用的手段。
八年前她就上过一次当,如今又栽进去一遍,怪谁?怪她生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连亲妈都狠狠算计!
她扯着嗓子吼:“我若是有半点差池,秋棠必定遭报应天谴不得好死!”
前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说话不似刚才的客气,“若是真有天谴这东西,也该讲讲道理善恶分明,你与其恶言诅咒不如嘴下积德,哪怕给自己积点阴德呢。”
说完便不再理会姜品浓,任她一路张牙舞爪,最后车子停在一家独栋别墅的后院。
司机和助手一前一后下车,院门落锁,车门打开,从口袋掏出一双手套一块毛巾,手套戴在手上,毛巾团块塞进她嘴里。
“不好意思,多有冒犯。”不由分说架着她进屋,大门砰地关上。
姜品浓被架着往前一耸,身体前倾倒在沙发上,她头晕眼花站起来,一把摘下嘴里的毛巾,呸了一口,气势汹汹扑上去挠人的脸。
胳膊刚伸出一半就被制服,身后有人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押回去,她再次磕在沙发上,嘴上仍不依不饶,叽里呱啦说着骂人的方言,像个泼辣的村妇,昔日豪门贵气半点也无,姿态难看至极。
她摇头摆尾不停挣扎:“你们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秋棠呢,她在哪里,我要见她!让我见她......”
她叫嚣的声音被吞没在闭合的门后。
助手旋上把手,站在房间门口拨通电话,
“......她目前情绪激动不稳定,护理人员正在进行安抚工作......医院那边张助理刚刚赶到......报纸和底片已经全部销毁......好的秦总。”
姜品浓闹够了,闹累了,已然认清这是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地方,她坐在宽敞华丽但信号为零的房间里,茶几上精致点心一字排开,腹中饥饿却毫无食欲。
仿佛回到了锦城的疗养院,她心中充满不甘,胸中存着恶气,她转过身去,拒绝进食,天还没亮,誓要死犟到底。
那么多线人,那么多渠道,那么多爆料,她不相信一把沙扬出去,对方真的有这通天的本事将其巨细无遗,悉数拦住压下。
姜品浓在房中枯坐一夜,眼眶疲红,天际微白,保姆开门进来,将早餐和一叠报纸平整摆放在桌上。
她没穿鞋子跳下床,光脚踩在地上,连滚带爬跑过去,抓起报纸一页页翻过去。
财经,法律,娱乐,各个版块都翻遍,红男绿女绯闻政议,一夜过去,世上又添无数新鲜事,唯独不见秋棠的名字。她苦心布局期待良久的头版头条,一个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好像这些天以来不过是一场梦,梦里她坐了一趟跌宕起伏的过山车,抛出的豪言壮语全部变成气泡消失在高空,下车后现实依旧一潭死水,不,甚至更糟。
翻至《花都晨报》,副版标题赫然醒目——
[锦城富豪再续弦——秋家高门新添美艳娇妻,身怀六甲喜结忘年良缘]
新婚喜宴照片中,秋涵笙两鬓微□□神矍铄,怀中新娘杏眼粉腮小腹隆起,不究过往风尘,抛开利益裙带,看起来倒真是一对十足恩爱的待产夫妇。
目光艰难地从新娘高耸的肚皮挪开,姜品浓死死盯着正文中某段小字——
“秋家掌门龙精虎猛,花甲高龄有望再添足斤麟儿,问及婴儿性别,老少新人笑而不答,默契十足。新娘娇而不怯,丝毫不惧水深火热家产争夺,腹中龙凤似乎已有定论。”
姜品浓眼神空洞:“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还生得出,一定是那个贱人耍了什么花招,秋涵笙这个老糊涂,畜生王八蛋......”
七八份报纸被她捏在手里扭曲撕扯,揉成一团掰成碎片,她喉间溢出破碎凄厉的哭哑:“我伺候了他二十年,二十年,一分钱也没给就让我滚了......那个贱人凭什么生得出孩子,凭什么继承家业!”
她坐在地上大哭,披头散发,裙钗凌乱,一整夜没合过眼,眼里布满血丝,漫无目的地在地板上抓挠拍打,哭得哑嗓烧喉,哭得头都抬不起来,脸上的彩妆溶溶抖抖,积在一起往下掉,底下素颜的疲态被阳光照得无比透彻。
姜品浓已是半点斗志不剩,悲壮通通变成悲哀,她如今身陷囹圄插翅难逃,身无分文,为众人厌弃,秋家再也回不去,唯一的女儿与她分崩敌仇,唯一的寄托希冀被折断,所有的希望都落空,输得彻彻底底。
清风卷帘而入,吹起两张平绢素纸,划出一道弧形丝光,刮过她的脸,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一张她计划逃离疗养院,装疯卖傻糊弄众人时,疗养院为她开出的精神病证明。
一张她被报社网媒以欺诈罪名上诉,法院发来的传票。
按照合同,她之前收的定金,连同最终酬劳一起按十倍赔偿。天价。
助手站在门口,告诉她:“一周报正在找你的麻烦,法院开庭之前,我们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在此期间,你有充足的时间思考该怎么筹集这么多赔偿。”
“当然,如果开出的精神病证明属实,那些合同当然就不作数了。”
姜品浓脑内如钟撞,耳内如蜂鸣,眼前黢黑阵阵,颓然倒在地上,直接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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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理好家事,惊动了秦总,真是不好意思,在这替我前妻向您道歉。”
话虽这么说,秋涵笙脸上倒不见半点歉色,笑得和风细雨,一句话将他与姜品浓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秦易铮本也无意在此刁钻,他瞧不上秋涵笙这人,但若非秋涵笙向他透了姜品浓的底,他与锦城这边联动,要扳倒这个女人,还得费不少劲。
冲着秦易铮的来头,秋涵笙知无不言,拿一本相册,陈年过往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