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简宁意识到,或许也不需要再知道答案了,她现在可以信任江声的。
刚与江声重逢时,简宁的焦虑在于她执着地认为自己与江声的棋盘挪动了,她得适应形势,重新找机会走到江声身边去。
但是当她走近江声,那道想象的楚河汉界就像烟一样消散了,江声没有走也没有动,没有变成需要简宁适应的另一个人。
“江声,我好怕你变了,”简宁用冰冷的手触碰江声,“我好几周没睡好觉,包括你来家里的前一晚。”
“如果江声不是江声了,”她断断续续说,“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把他找回来。”
江声感觉简宁哭了,他伸手给简宁擦眼泪,但是手上的水迹越积越多。江声很无措,他觉得是自己把简宁弄哭了,但是不知道要怎么改,怎么挽回,不知道要去找谁理论,去求那个人不要欺负简宁。
然后江声也哭了,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简宁说要和江声玩一个分享秘密的活动,因为她再也不想和江声抱在一起哭了。
她希望江声抓住机会,说一些好听的哄哄她。
江声说他不擅长甜言蜜语,但是可以分享一个简宁至今没有发现的秘密。
他说他们上次提到市图书馆,他的秘密也在图书馆。
简宁一直有这个疑问,就问江声:“我不太明白,你高中毕业为什么总跑市图书馆,比考前还忙。”
“图书馆离车站很远,我去找你,”简宁好像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回忆,第一次和江声诉苦,“从学校回来,换了五趟车,颠了一上午。”
江声心里难受:“然后就看到我拒绝别人,听我说感情很麻烦?”
简宁赶了大半天车,特别难受,她在很多书架间找到江声,想走过去给江声惊喜。江声背对着她,说了两句在此后很多个深夜都在简宁耳边回响的话。
“我第一次喜欢人,什么也不懂,”简宁说,“不能怪我敏感,你比我更不懂。”
江声拢住简宁的手,说“不是的”。
“我在努力懂。”他说。
简宁听江声说了很久,才知道江声在那个假期,把图书馆里所有涉及爱情的名著都读过一遍。
“老的图书馆几年前关掉了,”江声说,“不然你就可以看到我的借书卡。”
简宁陷入沉默,想到江声那个“爱情小说”文件夹里的电子书,他说第一次读的是纸质版。
“我翻遍了市图书馆关于爱情的书,”江声看简宁时带着永恒的真诚,“发现我只有料理好自己,才有可能让你放松地和我在一起。”
“你总在前面,能让我够着,”江声说,“不过我希望你安全,不要被我拉着往回走。”
所以18岁的江声选择了远离简宁的城市。
一直以来,简宁在前方,像一个参照物,也是终点,而江声是未领证的新手司机。如果江声想快速抵达目标,大可以走捷径,穿过障碍物直线行驶,反正参照物没有判分系统,可以无条件包容他。
但是江声选择了更安全的做法。他通过了正规的考试,获得行驶的本领,转很多个弯才绕到简宁的面前。
江声兼职了他与简宁的道路警察,确保道路安全,人员安全,参照物安全。简宁意识到这一点。
江声好像不打算多说了,然后对简宁说:“轮到你了。”他主动和简宁坦白,说他想知道照片的事。
“想你的时候会看一下,但是找到的也不多,”简宁缩在江声怀里,埋怨江声,“你好像很不喜欢拍照。”
江声纠正她:“是不喜欢和不相关的人合照”
“那也需要多拍,”简宁拿自己做榜样,“我每次看到镜头就很配合,会想江声能看到会怎么样……”
简宁爬到江声身上亲了他一下,抬头和江声对视,江声就把她搂得很紧,认错说是他没考虑到,请求简宁的原谅。
星星出来时,简宁和江声在拉着窗帘的客厅看电影,做以前的简宁和江声都感到无聊的事。
简宁身上披着柔软的毯子,她搭江声的肩,把江声容纳进来。
江声伸出双臂拥住简宁,柔和的光落在他脸上。这个夜晚江声拥有热闹、鲜花和简宁,一如小时候的江声定义的家的模样。
花是简宁买的,说上次忘了送,这次补上。
江声抱着简宁,电影台词变成像雨一样的背景音,毯子滑落在地上,盖住了掉落的花瓣。
(正文完)
第34章 番外 红日
“上柱香吧, ”旁边的香客对江声说,“这里的观音很灵的。”
江声摆摆手拒绝了,旁边的简宁抿唇笑。
不知是不是江声看起来一心向佛的样子, 这是江声遇到第三个劝他上香的人。简宁站在他旁边, 偏偏没有人找她搭话。
江声和简宁出来爬山,听闻山腰有座出名的观音庙, 正碰上初一,香客们纷纷上山供奉, 就顺道过来瞧瞧。
就像之前那位香客说的, 这个观音庙香火很旺,建筑辉煌宏伟, 占地面积也不小。简宁拉着江声去正殿看镶了金银翡翠的观音像,参观完就继续往上爬。
天刚拂晓,山里雾蒙蒙的,空气很清新。
江声把简宁外套的拉链拉到挨着脖子, 简宁说她要喘不过气了,把拉链全部拉下来。
江声重新拉上去一点, 很满意这个高度:“刚刚好,不会勒。”
简宁和江声说起寺庙的信徒, 问江声信不信神。
“我尊重他们的信仰, ”江声说,“但我自己是无神论者,不过爷爷以前倒是经常上香。”
简宁对江爷爷的印象很深:“我在爷爷屋里看到供奉神仙的排位了。”
江声说:“那是奶奶在世说时接回家的, 说能保全家人平安。”
简宁用不小的力气握江声的手,江声对她笑了一下:“没事”。
“本来就不信神灵,”江声说,“就算有, 眷顾我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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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山顶时太阳还没有出来,风吹动简宁的头发,简宁指着一座山跟江声说:“那是我们遇见的地方。”
简宁觉得江声看起来不信,便从背包里拿出地图,指给江声看。
江声看了很久没有看懂,简宁说:“不行,野外工作不能光靠仪器,得学会看地图。”
于是她把地图放在岩石上,蹲在地上和江声讲解,讲怎样确定方位,怎样看地形图。
穿运动装的简宁和江声在电视里看到的简宁很像,都在江声眼前闪闪发光。
太阳快出来时,简宁和江声并排坐在岩石上,江声说想起以前简宁带他爬山,简宁说她记得,差点被江声班主任抓住。
“我永远记得那天。”江声说。
在江声高考前,简宁在电话里谎称家长,为江声请到半天假,带他去爬山。他们爬到山顶,肩并肩站着,一同目送骄阳从地平线升起。
简宁就站在江声身边,在黎明的薄光中与他对视。
“江声,”简宁很轻快地喊他的名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眼前的画面让江声感到安宁和长久,江声对她笑笑:“是日出。”
“不是,”简宁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这是开始。所有事情都有个开始,它预示着我们以后的路。”
“希望这是你的开始,江声,”简宁笑起来,立在初阳下说,“前方是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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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这种话么?”简宁头枕在江声手臂上,评价自己说,“好有深度。”
“那也可能是我梦见的。”江声笑说。
简宁哎一声,说她想起来,让江声把版权费给自己结一下。江声在清晨的鸟鸣中和简宁亲吻,他诚实地说:“那天我是想这样。”
简宁和江声一起静静等待日出,说她退休了以后要过这种生活。
“什么生活,爬山吗?”江声问。
简宁说“不是”。“做什么都好,在家里也好,外面也很好。”她说,“怎样都好,前提是和江声在一起。”
“这个愿望很普通,不用退休也可以实现,”江声本人说,“如果今天可以顺利看到日出,江声会满足你的愿望。”
不多时,红日从山川间升起来,穿越云海。
在江声看来,沐浴着初阳的简宁圣洁、美好,隐喻着爱、自由与信仰。
江声或许是幸运的人,他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因为在他一个人看的很多场日出里,太阳永远不会回应他的注视。而当他注视简宁时,他拥有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