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之+番外(32)
不多时,顾安回来了,空着手,大概是居民都已习惯轮渡,船上并没有备着药。他打开车门:“去甲板上,吹吹风会好些。”顺手把她没吃完的面包带上。上了二层,视野开阔,没有了来回走动的猪和顺着车缝涌进来的异味,沈乐怡感觉好了很多。此刻,红日映着海面,漫天的海鸥迎着朝阳觅食,场景壮阔。
沈乐怡看着海鸥群离船越来越近,后来干脆就在船周围飞,有些兴奋起来,一直盯着海鸥看,倒也忘却了身上的不适。顾安撕了些面包扔了出去,几只海鸥争相飞来抢食碎屑,随后又有几只胆大的海鸥盘旋在他上方,顾安见状把面包递给她,示意她来喂。
船鸣笛准备靠岸的时候,沈乐怡才依依不舍的下了楼上了车。在这短暂的快乐过后,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她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见面应该说些什么,称呼应该怎么叫,还有,教授在面对她这个“家族耻辱”时会报以怎样的态度?她的那些未曾谋面的亲戚会不会恶语相迎……她觉得回来的太过仓促,第一次生出了悔意。尤其是车已停稳,老宅就在对面,近在咫尺。
第28章
“我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要不还是算了吧!”她萌生退意。
“想清楚就好.”
“万一挨揍怎么办?”
“有我在.”
“万一骂我怎么办?”
“有我在.”
“万一......”话还没说完,她的唇被堵住。
“有我陪着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抬起身,眼光深邃:“不要让自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莲坞是座环岛,处于海水淡水交汇处,太阳出来后,温度回升,风里夹杂着海盐吹在人身上湿热湿热的。建筑较之镇上的雕龙画栋,岛上则更为淳朴简洁,几栋宅子紧贴着,留出几人宽的小道,车进不去,停到了后开辟出来的临街平地上。
因旧宅翻新加上新建筑规划,整个区域并没有门牌号,他们只好向人打听,可惜遇见的几个长者都不会讲普通话,他们又听不懂方言,只好道谢作别,漫无目的寻找。走过一段小巷忽然视野开阔,房屋开始依山而上,层层递进,家家户户门前或多或少都种着树。往里走显出青石路铺就的一块空地,中心处围着棵参天而立、枝繁叶茂的香樟古树,树干粗大,看起来得有六七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住。树荫之下,两位老人正屏气凝神执棋对弈,看的出厮杀的很是激烈,其中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老人急得直擦脑门上的汗,另一个着青色长衫的老者则显得气定神闲,端起西施壶悠哉悠哉的品着茶,仿若这方寸之间他已胜券在握。
沈乐怡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这座岛如其他的村落般,年轻人出去务工的多,少有愿意留守的,村里留的多是老人和孩童。大概他们来的时间不对,年人们还在陆续返回的途中,留下的老者都讲着晦涩难懂的土语。问也只怕如前几次一样是徒做无用之功。
“挡着光了,让让!”白汗衫顶着乱糟糟如同触电般炸起的头发不耐烦的挥着手,像是在驱赶着苍蝇。
老人态度恶劣,沈乐怡却心中一喜:“您会说…”普通话三个字还没出口,对方抬起头恶狠狠的抢过话头:“对!我会说话!观棋不语真君子。”说完抱着胳膊低着头开始琢磨棋局上面潜在的漏洞。
青衫老者笑道:“输就输了,一局棋而已,何必把火发在孩子们身上。”侧头打量了番俩人,问道:“你们想问什么?”
顾安回以微笑:“请问您知道沈教授住在哪里吗?”青衫老者顿了顿:“你找他?那人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小伙子我劝你一句,要看东西的话别找他。口灿莲花,净是些花花肠子。”说完冲对面的老头咳嗽了声:“你说是不是?”
白汗衫气嘟嘟的回应着:“对,沈教授沽名钓誉,沈教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像是有了思路,他的语气轻快起来:“嗯嗯,特别的金玉其外!”说完抬头打量起顾安,右手顺手拿起扇子扫过棋盘:“小伙子我给你指条明路--回头是岸啊…”像是后知后觉般,才发现棋局被扇子打乱,惊叫道:“哎呦,这盘棋。。哎我这老眼昏花,啊,都快赢了…啧啧,让你一局,算合吧。”说完带着痛心疾首的表情在追悔莫及的悼念着被扇子拍打的面目全非散落一地的残局。
沈乐怡看着对方如此明目张胆的悔棋,顿时觉得领悟到了”厚颜无耻”的新境界:一丝不苟的胡说八道。就在她忍不住要称赞出口“您真是悔的一手好棋。”时,耳边传来顾安清澈如水的声音:“您好,沈教授。”在错愕中她打量着老头倔强的头发,金鱼眼,微红的酒糟鼻,胡子拉碴的嘴,最后目光停留在白汗衫的几个破洞上,陷入沉思。这就是沈教授?她妈莫非是抱养回来的?长相差距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般的存在,更不要提审美差异,对方最多算是能裹体。
白汗衫刚要否认,看到沈乐怡对上来的带着探试的目光,浑浊的眼睛突然精光闪现,带着疑惑却又像是确认般开口道:“你…是沈月溪的女儿?!”沈乐怡迟疑了下,随后点头算是应答。
“她给你起了什么名字?”老人紧接着问道。
“……沈乐怡。”也算是别开生面的祖孙相见了,第一件事居然是先问名字。
“孽障!”他中气十足的骂了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沈乐怡吓了一跳,忍不住拉住顾安的手,这是要挨骂的前奏啊,早知道她就不应该来…。。
“她还真给你起名叫沈乐怡!?等她回来我非得揍她一顿!”沈钰轩是真生气了,抬起手来气镇山河般拍向石桌,惊起一层土后,痛呼了声,咨牙俫嘴的开始揉手,这个孽障啊,给孩子都起的什么名?太不像话了。
沈乐怡活了小三十年,才真正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在认祖归宗的这天,以这样一种别开生面的方式。
当年沈月溪怀着她的时候不过才二十出头,自身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对于哺育的认知也只是从影音和书本中获得。觉得养孩子不过是比猫狗吃的多些,宠爱再深些,难度等级远逊与高考。她觉得生与不生在于她自己的选择,所以直到生了,父母才知道这件事,还是学校通知的。那年代公立医院卡的严格,小诊所她又不敢冒然前去,就这么拖着,直到在宿舍里破了水,舍友有学医的,帮着给接的生,毕竟还没有经验,据说小姑娘是一遍哭着一遍剪的脐带,因为这提前而来的临床操作,最后还换了专业。
沈家夫妇马不停蹄地连着几夜感到学校宿舍时,沈月溪包着头巾在宿舍坐月子,面对父母的质问,她满不在乎的说:“不就生了一孩子吗?”
气的沈钰轩当时就想手刃了逆女,关方卿护女心切,虽是气怒交织,但见到住宿的环境,快入冬了屋里连个炉子都没支起,便又心疼起来,毕竟是身上掉下的一坨肉,况且现在还有了个更小的肉坨坨。为了缓解气氛,她抱着孙女问着:“名字想好了吗?”
沈钰轩冷哼了声:“姓都没着落,还要名?”追问了半天孩子的生父是谁,沈月溪就是咬着牙装没听见,问急了就开始编故事。先开始夫妻俩还认真听,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剧情怎么跟男版海螺姑娘似的。再问,剧情又往牛郎织女那个方向走,也不怪现在沈钰轩说话夹枪带棒。
躺在床上苍白着脸的沈月溪直起身子,从母亲手里接过孩子,看着襁褓中黄疸还未散皱巴巴的小猴子模样的女儿,感慨道:“就叫沈乐怡吧。”
听完这个故事,沈乐怡感觉不能直视这个名字,她一直以为她的名字蕴含着:“乐在其中,怡然自得”这个美好的寓意。谁知道竟然是沈母感慨自己平安“生了一”孩子出来。而这个起的过于随意的名字也成了两边决裂的导火索。沈钰轩坚持起名要按资排辈看字段,沈月溪本就因为父亲管的太多才如此叛逆,自然是回绝的干脆利落,固执的油盐不进。
后来沈钰轩使出了杀手锏,孩子上户口需要交纳罚款,他前□□了钱后脚就直接把名给改了,户口上叫做沈之薇。再后来就是沈月溪忍辱负重隐忍了几年,随后发愤图强自立门户将户口迁出,将她的名字又改回了沈乐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