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旧事(18)
“我爸妈做这么多年生意也没他们翻脸。”
“结婚了不一样啊,小朋友。好了好了,说真的,除了咨询公司你想做什么?”
“换个称呼,我不是小朋友。房地产吧。”
“你这么有钱吗?”
“哈哈哈哈,不是,房地产有大有小。”
“民宿有兴趣吗?文学为主题,锦城本来就是旅游城市,这里开好了再去别的城市开。”
“民宿已经有很多了吧,而且这种要文艺的人来做,我太俗了。”
“哈哈哈,不会啦。等我回到市内,我们再聊这个嘛,你为什么这么想我和你一起做生意的啊?”
“觉得你比较靠谱。”
“谢谢夸奖。”
独自在家的江其翻了翻书架,那一排排书里大多数作者名他都没听说过,随手抽出一本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硬着头皮看完前面的部分,后半截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这本书让江其见识到另一种价值观,他从小接触的人向来是把金钱摆在第一位,周念算是个例外,在她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过于俗气,“我刚看完你那本《月亮与六便士》,你说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吗?为了理想放弃一切,又不是为了名利。”。
“好像是以高更为原型写的,我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人,现在整体氛围都是捡六便士,但我相信会有一小撮人在追月亮。”
“你的理想是什么?”
“成为一个在我看来好的咨询师。你呢?”
“哈哈哈,我没什么理想,以前想在30岁之前赚一个亿,后来发现不靠家里太难了。”
“你才23,还有七年慢慢来。哇,你真的好年轻,你三十我都三十四了。”
“我不年轻,你看起来比我更像23。”
“那必须呀。我不在家你要乖乖喔。”
“哈哈哈,那快视频看看我在不在家啊。”
两人开着视频,各忙各的,偶尔聊两句,等他和身在多伦多的林家凯对接完公司业务,周念早就睡着了。抽空看了一眼屏幕里的她,江其脸上多了笑意。
“要不在国内开连锁民宿,文学主题。”
“你什么时候对文学有兴趣了?”,林家凯对这个提议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也要先做市场调查,看看数据再说。”
“读书好啊。”
“我一个叔叔在锦城有点关系,明天我和我爸说说。”
两人打幼儿园起就认识,各自的父亲都是当地知名企业家,大学毕业后两个年轻男孩开始合伙做生意,虽然想靠自己,但明里暗里还是借用了父辈不少资源人脉。
“好的。”
“等下,你和她是认真的啊?”
“还好,可以控制住。”
“你小时候的事又不是她弄的,既然她把你往好的方向带,试试啊。”
人就是有感情才会有烦恼。当年我才十岁,烧得皮都快没了,到现在坏人有报应吗?我妈越好心他们越过分,对别人真心没有好下场的。”,握着电话的江其越说越激动。
视频另一端的周念从睡梦中醒来,听了个大概,他曾经说他不是正常人,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如今理解了他的很多行为,也更心疼他。
和林家凯这通电话打了很久,天将白时才挂断,有些事他不愿提,空有满腔愤怒却无能为力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无能。他向来把感情控制得很好,但周念的出现让他开始动摇,理智上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做的事,不要陷进去,感性上却一天比一天依赖她,他不敢放任自己沦陷。
抽完烟,看到视频里的她仍在沉睡,江其舒了口气挂断视频通话,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粉色16
在返回锦城市内的路上,周念接到了时启打来的电话。
“快来工作室帮忙。”
“啊?”
“样衣都出来了,过来帮我参考参考。”
一踏入位于居民楼里的临时工作室,眼前的景象让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落脚,样衣堆在一起,色卡、面料板扔得到处都是,假人模型四散分布,几个人在杂乱中忙碌。
“来了。”,时启穿了一身黑,麻质上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拉着周念越过地上的杂物,站在一个西方脸模特面前,“试穿效果还行吧?选一些你觉得好看的,我综合一下。”
“喔喔,好。”
周念一件件翻着,多是色调浓郁的上衣和大衣,“这些不是天冷才穿的吗?”
“对啊,春季就要开始做秋冬的了。停,你手上那件,对,你让他换上我看看。”,时启朝金发模特的方向扬扬下巴。
模特接连不断地换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休息间隙,周念拿了罐冰可乐站在窗边喝。
“还不回来吗?等你吃饭。”
她这才想起看完江其发来的微信忘回了,“在朋友工作室帮忙,可能没办法和你吃饭了喔,你自己去吃好不好?”
“上次那个朋友吗?”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想吃什么,我打包送过去给你们。”
“我问问,终于肯见我朋友啦。”
一个多小时后,江其拎着八杯喜茶和八份汉堡送货上门。
“你好,我是时启,麻烦你了。”
“江其。”
打完招呼,时启又坐在地上忙碌,江其扫了一眼窗台上的可乐罐,塞了一杯热饮到周念手里,“生理期不能喝冰的。”
“谢谢你,你今天好贴心喔。”
他搂着她,笑笑不说话。
“我的工作室禁止秀恩爱。”,头也没抬的时启冒出一句话,众人大笑。
“知道啦。”,周念拉着江其看样衣,“他是男装设计师,Parsons毕业的,你以后可以买他牌子的衣服呀。”
“我看看。”
“也有高定。”,时启打量着他,“你的气质倒是和我的作品很搭,嗯……肤色也够白,颜色选择范围大,正好合适。”
“对啊,他比我还要白。”,周念有些愤愤不平。
“你的牌子叫什么?”
时启从色卡底下翻出一张有点皱的名片递给他,黑底上有几个手写体白字'Wek.S'。
江其把名片塞入卡包,看向周念,“回家吗?”
“快回去吧,忙完我请吃饭。”,时启扶着周念的背,送他们出门。
“你桃花真的很旺,怎么办?”,正在开车的江其侧头看了她一眼。
“我和他没什么啊。”
“我意思是身边男人很多。”
“你女人少吗?”
“哈哈哈哈哈。”
“我在想,如果我们确定关系,你是不是就觉得没意思了。”
“你试试。”
“哈哈哈,你不觉得谈恋爱麻烦了吗?我才不要,就要吊着你。”
“哇,你妈妈知道你这么坏吗?”
“不知道。”
“你为什么从来不提你家人?我都和你说我妈妈了。”
“不想提,换个话题吧。”
这样的周念很少见,她向来很有耐心,轻易不会这样,江其腾出右手握住她的,“不管什么事,都有我。”
这句话冲得她鼻子发酸,眼泪随之落下,原生家庭冰冷的人只要遇到一丝暖意,哪怕是简单的一句接纳,都像在寒冬里得到一杯热水,暖到心里。
“怎么了?”,江其把车停在路边,温柔地帮她擦眼泪。
“你知道吗?”,周念语带哽咽,“其实我特别想有自己的家庭,一个温暖的家。所以我特别怕你骗我。”
搂着放声大哭的她,江其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怀里的人已经很依赖自己,这份依赖有些沉重,他并不打算承担,但心里莫名多了种责任感。“只要你不背叛。”
“如果你背叛呢?”
“我不会。”,江其言语肯定,一如当初。
“最好是。那你呢?现在有更相信我一点吗?”
“有啊,但还没有完全相信。”
“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是老实。”
“少来。”
“哈哈哈,心情好点没?不哭了,回家。”
回到家两人窝在床上看《海上钢琴师》,1900最后还是选择留在船上,从出生到死亡他都没踏上陆地,不知怎地,江其想到自己,自我封闭,固执地认为人是可怕的,把自己关进想象中的船。
他低头吻了吻身旁已经睡着的人,她会是带他下船的人吗?一个终身生活在船上的人,真的能适应陆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