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见到他们不开心。
纪楠的手很软,但掌心传来的热度却像一盆炭火,自掌心到心底。
烧得燕岚心底那根弦彻底崩断。
她再也忍不住,反手紧紧握住纪楠的手,像是要握住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一样。
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他如果还在,该有阿楠这么大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光线之下尘埃到处飞舞。
南谦眼底哀伤,半天,吐出几个字,“别说了。”
眼泪像是情绪的催化剂,燕岚从大哭变成了大笑。
“南谦,是,是我当年自作自受,一心想着要去好莱坞,但孩子出事,不是我故意的。”
她靠在床头,输液的手攥紧被子,“当时我视频连线导演,一切都谈得很好,电影开拍没有那么快,生完孩子完全可以,决定见面细聊。”
回忆带了针芒,从肌肤渗入,一寸一寸,连呼吸都痛。
她不忍回想,闭上眼睛,“见完导演,刚出大厦被人撞了一下……”
燕岚哽咽,眼泪已经从眼眶蔓延至嘴角,攥紧被角的手已经挪出,指甲掐进掌心。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孩子没有了。”她豁然睁眼,看向南谦,“你没有在身边。”
她呼了一口气,死死盯着南谦,“南谦,你怪了我五年,怪我为了红不顾一切,甚至连亲生孩子也能放弃。可在我失去孩子的那些日子里,你有没有哪怕关心过我一句,多问我一句。”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
她说。
南谦几乎面如死灰,如遭重创。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是你的经纪人告诉我,孩子没了,接下来你可以专心自己的事业。”
他记得清楚,自己的记忆一向很好,他亲眼见到经纪人在病房外笑着打电话。
他一直以为是她用甜言蜜语将他骗住,一回头却干脆利落地打了孩子。
南谦从衣服内里的口袋里,摸出一个五年前的手机,款式在当时很新潮,但如今已经过时。
他翻出一条短信。
【对不起,孩子还是走了,好莱坞那部电影已经签下来了。】燕岚也同样震惊,当年她在生死边缘挣扎,哪里还能给他发什么短信。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这样一条短信,他留了整整五年。
事情到这一步,真相几乎已经渐渐明朗。
当年燕岚还在星海娱乐,是公司里最挣钱的女星,是当之无愧的一姐,资本是绝对不允许她放着钱不挣,而去在意自己的理想。
当时燕岚的经纪人是孟丹妮,一个极为强势的女人,是她一手将燕岚送上了当红女星的位置。
后来她和公司解约,自己出来创办了公司,没两年因为账务问题入了狱。
如今刚出来没多久。
燕岚记得她当时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孟丹妮安慰她,说她天生就是该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人,其他的都只是阻拦她前进的藤蔓。
那时以为是鼓励,如今细细想来,却是胜利者的宣言。
听起来残酷无情,可这就是娱乐圈最基本的现实。
资本家轻轻画了一条线,放到他俩之间,就成了五年来白蚁噬心的滔天银河。
隔了生死,隔了爱恨。
良久,一滴泪砸落在地。
南谦红着眼眶上前,“岚岚,对不起。”
五年多,将近两千个日子里。
他没有再这样叫过她,她也没有听到这样恍如隔世的称呼。
燕岚怔住,她也许从来没想过南谦会同他说这句话,到嘴边的话溜了半天,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见温斯年也在,燕岚正想开口,温斯年先摆手,“好好休息。”
说了一会儿话,纪楠先发现病房内不对劲,“伊人姐姐呢?”
似乎从来到医院,就没有再听到温伊人的声音。
按照她的性子,这不对劲。
温斯年拉起纪薇和纪楠,“我们先走了。”
眼下,两人需要太多的时间来处理这些年错过的点点滴滴。
纪薇点头,把手帕纸塞到了南谦手里。
“以前你总对我说世间美好不要放弃,这一次你也是。”
*
医院楼顶是一片很空旷的地方,视野极好。
温斯年花费了些时间,才在楼顶一个水箱后发现了温伊人。
她双手撑着头,直直看着远方。
“哭吧。”温斯年在她身边坐下,递了两张手帕纸。
这话像是一根弦,拉开了那极力支撑的闸门。
闸门之内,是汹涌的滔滔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温伊人嚎啕大哭。
就像她自己从来没见过那样担忧焦急、谦和不再的南谦,温斯年也是第一次见哭得如此痛彻心扉的温伊人。
在纪薇家里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燕岚身上。
只有温伊人注意到南谦的钱包掉在了地上。
南谦叫唤燕岚时,温伊人在叫南谦,想把钱包给他。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听见一个字,没有将目光给过她一分。
在南谦的钱包夹层里,温伊人见到了一张蜷边的南谦单人照。
她将那张单人照取出来,却发现照片原来是合影。
另一个人被折在了钱包内侧,像是被珍藏,也像是被遗忘。
被折照片的背后,写着一句话:南有山岚,不可忘之。
是南谦和燕岚。
那是青春洋溢的时光见证,温伊人这才知道,原来南谦曾经也笑得那般开怀。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如果爱情是一场战争,她连战场都没有到达过。
一腔热情,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
温伊人哭得肝肠寸断。
“我没有爱情了。”
“我……的爱情死了……”
温斯年少有的,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你如果坚信,不管多久,它都会来。”
温伊人将头埋进膝盖里,良久,仰头擦干眼泪。
“哥,我改变主意了。”
温斯年还以为温伊人犟脾气上来,还是不肯死心,却没料到她说。
“我出国读书。”
大二开始,学校就有国际名校交流的项目,原本她一门心思在南谦身上,最开始报了名,最后阶段又改了主意。
但现在,她再次改主意了。她知道哥哥的能力,只要她想去,他就有办法。
“想清楚了?”
“嗯。”
“确定?”
温伊人想起她和纪楠一直追的《武林外传》,里面莫小贝的台词。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脸庞上的眼泪在风中逐渐没了痕迹,温伊人舒了一大口气,掏出随身带着的墨镜戴上。
她站起身,把手里一堆擦眼泪的废纸扔进蓝色垃圾桶,利落又决绝。
“从此之后,本公主醉心学习,谁都不爱。”
第43章 绑架
温斯年的动作很快,对微讯科技的处理几乎是突然将了左浪一军。
左浪怎么也没想到,对于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刘威,温斯年是真的下得了手。
他当着所有公司高层的面,将业务报告摔在了刘威头上。
“刘总,刘经理,很好。”
温斯年摔了一堆调查资料在桌上,语气像是冬日寒风。
“从上到下,如诸位所愿。”
作为在场的第二大股东,左浪的笑声打破了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温总,公司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身为董事长的你难道没有责任吗?”
他抽了一口烟,长年累月的习惯,可以花式吐出烟圈。
一个一个圆形的烟圈顺序从嘴里飘出来。
像鱼,吐着泡泡。
温斯年盯着他,“左总的言下之意呢?”
左浪将烟蒂摁进烟灰缸,扬眉道:“失察罪,渎职罪,用人不当,温总这个董事长做得可真是相当优秀。”
巧言令色,强词夺理,一向是左浪的本事。
温斯年看着他那张嚣张的脸,此刻再也不想低调处理。
右手边摆放着一个适才没有打开的文件袋,他捏着袋边扬手一挥,文件袋准确无误砸到左浪眼前。
抛物线的轨迹煽动起堂风,左浪冷得向后躲了一下。
“公司的亏空会由我个人补上。”
听得这话,不仅在场的高层,连左浪也惊得抬头。
虽然微讯只是纪元集团其中一个子公司,但这笔钱不是一个小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