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4)

作者:陸離/陆离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一颗如墨的朱砂痣,在心上烫出的窟窿。标签:民国 阴差阳错 因缘邂逅 1939年,丁烈头一次遇见白盈盈。丽都皇宫歌舞厅,红霞未散就亮起一片灯泡花牌,漂洋而来的上海红歌女舞皇后,霓虹光璀璨,把本地红姑头上的珠钗比得都褪色三分。 点击展开

他的狠震慑了大部分人,他们被镇住了,只道他能打,不知他不惜命,连死都不怕的男人,送他乌漆大棺,简直锦上添花,白衣孝子参透丁烈的秘密,举刀围住他的手迟疑了,因为懂得,眼神每每与他接触,身上被砍开的伤口便往外渗血,嚼骨剜肉的疼,一时半会儿竟无人造次,战了个平手僵局。

真是窝囊透顶,那么多人对一个丁烈,不甘心的在暗处暴喝。

“怕咩吔,佢受咗伤,一齐上啦!”

「粤:怕什么!他受伤了,一起上啊!」

也是天不要丁烈亡,第一个壮了胆的小子举刀砍向烈哥时,援兵赶到了。

“烈哥!!!”鬼头七万夫莫敌在前开路,今晚是他失责,害烈哥蒙遭大难,一身火气全撒在白衣孝子身上。

“咁迟?”烈哥抹了抹嘴上溅到的血,不甚在意地扔掉刀棍。

「粤:这么迟?」

鬼头七拎起一个软腿虾,宰瘟鸡似的,横刀打他脖子上滚过:“迟咗,系我错。”血溅了鬼头七一身,他一动未动,挡在丁烈面前,像个披甲的武神。

「粤:迟了,是我的错。」

气势如虹的反击,白衣孝子溃不成兵。

烈哥抬腿迈过地上的死人脸,下吩咐:“去,将盈盈揾返嚟。”

「粤:去,把盈盈找回来。」

鬼头七望回去,才发现阿嫂不在:“烈哥……”他犯难了,不敢讲真话,这么久过去,阿嫂一个女人,没人庇护,恐怕已经……

丁烈似乎明白他的苦衷,没有责备,伸手摁了摁鬼头七的肩膀:“下周初八,系你阿嫂嘅生辰,我应承要为佢祝寿。”他声音突然变得很淡,淡而平静,仿佛是惋惜,亦有些许悼念,但未舍不得,“就算系条尸,将佢带返嚟。”

「粤:下周初八,是你大嫂的生辰,我答应过给她祝寿。就算是尸体,也把她带回来。」

丁烈找白盈盈的时候,白盈盈也在找他。

手里是一柄利刃,杀过人的凶器,白盈盈拿来如持花镜,她没有杀过人,连鸡都没杀过,丁烈把这样厉害又无用的东西给她,难道以为她会无师自通。

刀她握得不像样,但心倒是笃定,她想好了,她要把刀还给丁烈,这凶东西在丁烈手上或许耀武扬威,给她,不如照面的花镜来得体面。

可是丁烈人呢?

她的表情有点茫然,好似一瞬找不到路,他是不是已经撞上那群索命的白衣孝子?会不会已经躺平在那口黑漆漆的大棺?那口棺那么深,深得埋上两个人都不嫌挤,他有没有可能已经没了,她这会儿去,是不是送死?

没等她想通,风先起来了,凉嗖嗖吹过她的后颈,捎来一深一浅两道脚步。

“扑街!都是契弟!咁细嘅地方,连个人都揾唔到!冇捻用!”

「粤:混蛋!一群混账!这么点地方,连个人都找不到!有屁用!」

“唔好怨喇,快啲揾啦,如果揾唔到,我哋就死梗!”

「粤:别抱怨啦,快点找吧,要是找不到,我们就死定了!」

“冚家铲!唔好畀我见到佢哋,见个杀个!”

「粤:别让我看到他们!见一个杀一个!」

“杀”字过耳,嘴唇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如果我……”丁烈的声音言犹在耳,白盈盈闭上眼,仿佛在那口大棺里看见他们俩……

鬼头七在一丛出墙的三角梅下停下步:“乜味啊?”

「粤:什么味道?”」

我也学他的样,嗅鼻子,凉透的冷腥,让人揪眉头。

“让开!”鬼头七推了我一把,锋利得能一刀要人命的刃尖跟我打了个照面,削下我左耳一缕头发:“阿嫂,系我呀!”幸亏我认出她,从鬼头七的刀下把人救下,终于为烈哥带回去一个活生生的阿嫂。

丁烈再见白盈盈,第一眼,先望见她手里刀,刀刃向前,牢牢攥在手掌心,将虎口的皮肤抻得像绣绷上箍紧的一片绣布,是副迎杀的模样。

第二眼,是她脚上红色的缎面鞋,上开两朵并蒂莲,古老又郑重的忠贞。

最后一眼,是这个女人,玉白的一张脸,额心一点红,半掩在烟墨色的黑发下,背身一轮如钩新月,跨肉山刀海,向他走来。

丁烈看醉了,只觉眼前人,不是嫦娥,是他的观世音,来度他成仙。

第6章

“点解唔走?”

「粤:为什么不走?」

丁烈朝白盈盈来,他眉目松弛,口气却硬得不近人情。

“嚟把刀俾你。”

「粤:来还你刀。」

白盈盈没听出他话里的苛责,倒是蓄势待发的虎口,一点点松开了。

薄云散,新月当空,终于看清,近在咫尺的距离,丁烈站在白盈盈面前,他的表情还没收,两边的嘴角也似天上月,各含一点弯,看她的眼神变得很缠,可目光又很清,被度化的软。

“畀你喇。”从不离身的刀,命那么重,烈哥说话间就许给了人,“畀咗你,就系你嘅喇。”

「粤:给你了。给了你,就是你的了。」

可阿嫂偏不赏面:“我唔要,攞喺手里咁冻,仲不如一对鈪。”

「粤:我不要,拿在手里又冷,还不如一对镯。」

烈哥的笑先是无声的,只是在嘴角挂有一个形,往后愈来愈藏不住,最后肩膀都一颤一晃的上下耸动,非要揽住阿嫂,把脸埋进她的发鬓嗅香,才将笑声收敛一些。

烈哥笑得太专注,完全没留意到他们的身后,一个白衣孝子踉跄爬起,红的眼,白的刀,刀尖对准了阿嫂:“烈哥!!!”鬼头七突如其来的喊声杀到。

来不及了,丁烈抱住白盈盈,往后退了退,血自阿嫂的后腰,洇湿烈哥的手指,弄脏他的手。

五日后,十月初八。

烈哥在上海饭店预备了一桌酒席,请阿嫂在丽都的一众姊妹,为她庆生。

菜是思乡菜,扣三丝、蒸三鲜、重油桂花肉、猛火逼出肉香,勾上一道琉璃芡,甜津津的家乡味,浓油赤酱的摆了一桌,开席居然还有热腾腾酥酥脆的麻油馓子和擂沙圆,热闹非凡。

大喜的日子,理应欢天喜地,筷子忙得像棒针,酒桌上穿来梭去,可这厢静悄悄,偶尔有人碰到碗碟,即刻被送上一记眼神,规矩了手脚,主人家不到,做客的哪能太急相,先动筷子。

金桂盯着面前飘香的金必来浓汤,饿得眼发慌:“烈哥哪能嗳伐来?黄鱼阿冷忒了。”

「沪:烈哥怎么还不来?黄鱼都冷掉了。」

她故意嘀咕,声音不大不小,白盈盈自然听到,要的就是她听到,于是起筷子,笑一笑:“伐等了。”右手边的位置空荡荡,盈盈觉得冷,急需一碗热汤,来驱一驱寒气,“挪小菜都上来伐!”

「沪:不等了,把菜都上了吧。」

左手边送来一勺鱼羹,盈盈转头,是阿姐:“伐要牵记,男人家有男人家额事体,事体办好了,总归会转来。”

「沪:别担心,男人有男人的事情,办完了,会回来的。」

鱼羹微凝,滑入喉咙,鲜甜中带一丝腥,饥肠辘辘的肚子,勺子送了一口又一口,白盈盈替丁烈惋惜,如此佳肴,他就这么错过掉了,更要多喝两口。

她的寿宴,丁烈没有到场,回到唐楼,屋内黑漆漆,一样冷清清,应是无人来。

盈盈扔下贺礼,打开窗,风把一把纱帘吹乱,初八的夜空,重云,天上没有月亮,还不如五日前,那个腥红遍地的晚上,明月亮堂堂。

“阿嫂!!!”鬼头七发动的时刻,先冲上前的却是我。

来不及思考,我用身体撞开阿嫂,替她扛下这一刀,这是我与她最亲近的距离,她身上的兰花味,香得我都不觉得疼了。

“盈盈!”烈哥只摸到血热,抱阿嫂凄厉大吼,发现中刀的是我,都没松开手臂,我居然还有心思感叹,男人好鸠巴闭,落喺女人手上,个衰样都系一担担。

「粤:男人再如何牛逼,落到女人手里,都是一个德行。」

阿嫂如果知道我的心声,也许倒要笑上一笑,但她听不到,烈哥的爽约,让她的眼睛蒙上不快活的露气。

她倚窗望钟,时间不留情面地朝初九迈去,就要过去了,她和丁烈相识的第一个生日。

叹息声太轻,来不及落地,就被对街小巷里一簇跳动的火光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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