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22)

作者:陸離/陆离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一颗如墨的朱砂痣,在心上烫出的窟窿。标签:民国 阴差阳错 因缘邂逅 1939年,丁烈头一次遇见白盈盈。丽都皇宫歌舞厅,红霞未散就亮起一片灯泡花牌,漂洋而来的上海红歌女舞皇后,霓虹光璀璨,把本地红姑头上的珠钗比得都褪色三分。 点击展开

室内零落的钢琴声也像枚漫不经心的勺,一会儿落到这儿,一会儿叩响那儿,倚在琴边洋装的美人,声音是一块方糖落进咖啡里:“祁先生,你回来了。”

钢琴椅上红发的男人转过来,从下颚往两鬓,爬满和头发一样红的不修边幅的胡子,眼睛却是晴天玻璃球的单纯颜色,一笑起来,五官像个发育过早的小孩子:“你来晚了,白小姐刚唱完歌。”

祁天很配合,单手捂着胸口惋惜:“怎么办,我错过了?”

金桂和她新一任的葡萄牙情人相视一笑,知道他的心思落在别处,有心成全:“到得这么晚。”单人沙发上已经坐了个人,金桂不嫌挤地倒向扶手,两条手臂亲热地搂住她,无名指上一枚红宝石的方戒,大大方方闪烁爱情的红光,“盈盈,我们罚他表演个节目好不好?”

祁天行了个绅士礼,请红胡子让出位置,活络过手指,敞开手势在琴键上弹响一段滚音,看向白盈盈,像单独对她说:“恭敬不如从命。”

从不知道他还会唱歌,歌声与琴声一样好,永远是这样,越听不懂的语言,越能叫人遐想出千言万语的悱恻,金桂听得直点头:“这是什么歌?”

“We Should be Together①。”祁天望着白盈盈说。

她是不懂英文的,金桂也不懂,可无端的,打祁天的目光中,她们无师自通地领悟了这句洋文的含义,金桂抬手肘,往腋下打暗号那么的推了推白盈盈。

四个人又聊了会儿,金桂嚷嚷口干,要喝茶,拉上她的红胡子爱人跑到厨房间泡红茶去了,留下祁天和白盈盈。

祁天装样子追去看那对打闹的情侣:“我看他们的好事近了。”

白盈盈已经从金桂那儿听说,卡洛斯向她求婚:“她跟我说了,要好好谢你。”

金桂现在和白盈盈要好,什么话都等着头一个说给她听,与卡洛斯的相识,也托祁天从旁的成全,他知道白盈盈断不会接受他单独的邀请,故而东拉西凑,请来洋邻居,又找金桂作陪,四个人一起,玩笑起来总不至于太刻意。

祁天玩琴键,弹的还是唱的那首:“你羡慕吗?”

白盈盈避而不谈:“卡洛斯预备在外头租一间公寓,要么旅馆。”金桂有了未婚夫,他们的婚礼之前,不好再住在丽都。

“你不用羡慕她。”祁天今天揪住这个问题不放,“你要想,也可以的。”

和祁天相处了一段,白盈盈已经摸清对付他的路数:“同你么?”

果然,祁天张开手,收下颚,眼睛往上瞟,戏剧化地点了点头,便点到即止:“你猜我刚才在楼下遇见谁了?”

白盈盈抚摸一旁小瓶里插的玫瑰:“谁?”

祁天欠过半个身子,也凑近了来看花:“你住在罗便臣道的妹妹。”

桌子上的花瓶晃出道虚影,险些要倒,被祁天扶稳:“一路跟到这里,她可挺关心你的。”祁天的气息溜过来了,还有他身上古龙香水的味道,“你要留神了。”他说,“你那个妹妹,脾气可不太好。”

白盈盈侧过头,睫毛几乎掠到他脸上:“留神什么?”

呼吸在些微的间隔下荡来又飘去,两双捉迷藏一样的眼,睫毛投在彼此的虹膜上,抖动出叫人心里毛茸茸的阴影:“留神……你靠得我这么近,我会忍不住……做出点,我没胆量讲给你听的事情。”

“卡洛斯从老家带来的红茶,都来尝尝吧。”金桂托了茶盘进来,她有一股女主人的底气,因她口中的老家不再是山穷水尽,毫无希望的归去。

祁天和白盈盈分开了。

两人前后脚地离开插着玫瑰的小边桌,祁天先倒一杯,自己不喝,换过白盈盈面前的空杯,再添第二杯。

金桂看在眼里,有意替他们撮合,把进来送方糖的卡洛斯再一次牵了出去:“上次的甜点心还有吧,也切一点来吧。”

祁天苦哈哈地笑笑:“她恐怕是可怜我呢,给我留面子。”

白盈盈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冒上来,灼得人眼睛干涩。

祁天伸手,捋开垂在她前额,差点要戳进眼睛里的一根头发丝:“最近,你还是别来这里走动了?”

“为什么?”白盈盈突然闪过一念,“你和她说什么了?”

“我跟她能说什么。”虽然也恰好说了些,“她那样性子的人你还不了解,今天被她知道你有这样一处落脚,回去怎么说,你能料不到?你那个男人……”祁天不愿提,却要为她担忧,“到时候信她还是你,我是担心你,你明不明白?”

白盈盈的肩膀垮下来,一个连委屈都不同你计较的人,心里多少念一些你:“信谁都一样,我不怕的。”

“可我怕……”祁天揽她的肩,轻轻的,犹豫着,往自己的怀里头带,“我怕。”

并没有真的箍牢她,她若想走,随时可以推开他,可正因为这样小心翼翼的谨慎和在意,反倒叫人放下设防:“你有什么好怕的,你都叫齐天了。”

脑袋借靠的胸膛,闷声传来苦涩的笑:“我要是大圣就好了,现在就偷你走,叫你永远回不去那地方。”说着话呢,祁天抱她的力道突然变大,“如果我可以带你走,你愿不愿意听我一次?”

白盈盈乱了步趾,贴到他的身上:“听什么?”

“听我跟你打个赌。”

“我可不会因为听了你两句话就跟你走。”

祁天被逗笑:“那就换个别的。”这下子,他抱她的力气,真的有种不打算放过她的霸道,“我赌我对你,胜过丁烈百倍。”

① 歌曲:Shirley Temple《We Should be Together》

第32章

姚红玉当然要说,回来的路上她就打算好了,不但要说,还要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把看见的没看见的,戏文里唱的,小说书里写的,长三堂子里流传的所有下流淫艳笼统编纂到一块儿,塑出一个金莲再世,文姜偷情。

这是她扳倒另一个女人的绝好机会,她为什么不抓住,她住在这栋洋楼的最高层,从窗口望眺望花园都似登云俯视,却从来没滋生出一丁点儿优越感,她知道,下人都知道,这栋房子的心脏在二楼,邻东阳光最先照到的那间屋子里。

可情况马上就要变了,一个家容得下一切藏污纳垢,但绝留不得一个名声败坏不干不净的女主人。

她也确实那么做了,换来的是丁烈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睇你系食饱咗顶冇嘢做啦!”

「粤:我看你是吃饱了撑了没事做啦!」

丁烈的表情凶极了,像要吃人,花无百日红,他又说回了广东话,对姚红玉再没有往日的耐性。

挖肉罗疮生①,姚红玉捂着脸:“不是我一个人看到的,你问丫头!”她还有人证,“你说啊!”姚红玉红着一双眼,拖来丫头,“太太这些天都上哪儿去了?!”

“我唔知呀,我唔知呀……”那么紧,姚红玉抓她的手那么紧,狠得要抠到小丫头肉里,叼下一块来,“你给我说!”

“我只睇到太太上咗架小黑车,其他嘅,我咩都唔知啊!”

「粤:我只看到太太上了一辆小黑车,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姚红玉把她扔开,昂头看丁烈,她脸上的红肿还丝丝痛,可她仍旧止不住的高兴,嘴角要翘,什么都不消多说,只看丁烈现在的脸色,就比打还他一巴掌还过瘾。

“佢去咗边度?”

「粤:她去了哪儿?」

姚红玉捋着头发,靠在窗台上:“我说的,你还听么?”她是得意洋洋的,愉快地享受着拿捏他的胜利感。

丁烈没给她多少痛快的时间,匆匆调头出了房,姚红玉看他的样子不好,知道要出大事,也慌不迭地追去。

丁烈下了楼,直奔二楼东,白盈盈的房间朴素如常,她生活上过得很轻省,极少添置多余的东西,唯一的奢侈是每日茶几上都要摆上一束新采的鲜花。

瘦伶伶的花瓶里斜一朵打蔫多日的枯黄残花,丁烈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走到梳妆台前,拉开天官赐福镜子下收小件首饰的木匣,两枚浓油浓绿的玉镯,被主人遗忘了一般的撂在里边。

姚红玉赶到,眼睛打四壁空净的屋里扫过一圈,变声地喊:“丁烈!”

他正打开衣柜,在里头胡乱翻,白盈盈常穿戴的东西都在,都在……可……丁烈的拳头忽然咯咯的响,她从丽都出来时随身带的东西,一件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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