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犹如滔滔江水,侵袭了夏轻云的整个人生。
这样也好,她总算还是有点用,自己的一个肾能换来疼爱她的父亲的一条命,也算是值了。
就当是她回报父亲多年来的疼爱,养育之恩。
也能减少一点她心里的愧疚。
这样想着,对母亲的失望,也淡了许多。
手臂粗的针管,打进她的血管里,夏轻云一点都不陌生,这是麻醉药。
意识一点一点的模糊,她嘴角竟然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门口,代表手术的红灯亮起,与此同时,正在公司开会的陆衍之,心头没来由的忽然痛了一下。
就好像,什么珍贵的东西,正从他的生命中悄然离去。
陆衍之捂着胸口,皱了皱眉头,正在讲解新产品的高层连忙停下,担忧的问道:“陆总,您没事吧?”
陆衍之摆摆手,冷淡着眉眼示意他继续,不用管他。
好奇怪,心里这突如其来的痛,是为什么?
就在此时,陆衍之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他随意的撇了一眼屏幕,是医院打来的电话,陆衍之眉眼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然后,修长的手指拿起手机,把它扣在会议桌上。
云淡风轻的,就好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认真的听着高层讲解新产品的重重利弊。
两个小时后,会意结束。
回到办公室的陆衍之办理完公务,疲惫的靠进椅子里,捏着酸涩的额角。
突然想起来,医院似乎给他打过电话,因为在开会,所以他没有接。
鬼使神差的,他把电话拨了回去。
没响两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那话那头,是院长谄媚的声音:“陆总,您之前关照过,关于夏轻云的事情,要向你汇报,她的肾移植手术已经做完了。”
空气突然安静了片刻,陆衍之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指。
心口突然狠狠的沉了一下,烦躁涌上心头。
那个女人,死了就死了,是她活该。
可是,他心口这细细密密的疼是因为什么?
陆衍之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气,烦躁让他声音带了几分火气:“以后那个女人的事情,不必再跟我说了。”
院长愣了下,不知道陆衍之为什么突然就发脾气了,可还是连忙应道:“是,那我就先挂了。”
说着,院长就要挂点电话,可这时,陆衍之冰冷的声音又一次从听筒里传来:“等等。”
院长立刻又把电话贴在耳边:“是,陆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陆衍之的薄唇抿了又抿,眉头皱了又皱,才听到自己迟疑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几乎是话刚说完,陆衍之就惊醒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是在关心那个女人吗?
这个认知让他又惊又怒,正要反悔挂断电话,院长就说了:“不太好,最近一连三场大手术,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夏小姐还在昏迷之中,不知道能不能醒的过来。”
“知道了。”陆衍之心口沉了沉。
好似无边的黑暗侵袭了他的整个胸口,一下午,他都心神不宁,焦躁不安。
明明,那个女人做尽了恶毒的事情。
她就算是死了,也是自作自受,老天开眼。
可是,电脑开着,一页文件他已经看了一个小时了,陆衍之意外的心浮气躁起来。
夏轻云那张一怒一嗔的笑脸,不停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最后,定格在她绝望的,被她母亲压进手术里,那张满是泪水的模样。
“shit……!”陆衍之焦躁的将手里的文件狠狠的摔了出去。
他阴沉着脸,起身抓起西装外套,大步的朝办公室外走去,所过之处,噤若寒蝉。
公司里的人俱都屏息凝神,不知道谁又惹到大BOSS发这么大的火。
在他们的印象里,好像之后夏小姐,才能让BOSS这么暴跳如雷。
可是,BOSS不是已经和夏小姐分手了吗?
第21章 不要让她知道我来过
陆衍之看着眼前躺在病床上还在重度昏迷之中的夏轻云,鼻息间涌动着浓重消毒水的味道,眉头皱的紧紧的。
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开车到医院来看她。
夏轻云憔悴的厉害,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双目紧闭着,瘦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飘散。
这是陆衍之以前没见过的模样。
夏轻云是夏家的掌上明珠,真正的娇养着长大,哪怕的死皮赖脸的追求他,也透着一股子高傲的天真。
从未觉得倒追一个男人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即使他有时候真的很厌烦这样的夏轻云,可是,此时真的看到她毫无生机,随时都要死掉的模样,陆衍之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靠在墙角的位置,颀长的身影被阴影笼罩起来,伸出手,下意识的从口袋摸出烟来,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正要点,却突然想到这里是医院,又僵了僵,把烟放回烟盒。
陆衍之心浮气躁起来,他也说不上这是为什么,心口,就是很堵,像塞了一团棉花。
忽然,他起身朝外面走去,出了门,他脚步顿了顿,声音发沉,“救活她,不惜一切代价,还有,不要让她知道我来过。”
医生连忙答应,陆衍之脚下再不犹豫,大步走出医院。
…………
这一次的手术,让夏轻云整整昏迷了两个星期。
小腹上的两道伤口蜿蜒可怖,提醒着她,她现在,是一个没有肾的人。
空洞洞的眼眶里,夏轻云没有半点眼泪,她就像一个破败掉的布娃娃,任由摆布,没有半分生命力。
怎么没死呢?都摘了两颗肾了,她怎么还活着呢?夏轻云失望的想着。
果然越贱的命,活的越长……
母亲忙着照顾父亲,没有空来照顾她,可能也真的是因为父亲即将醒过来,母亲怕被父亲责怪,倒是请了一个护工每天来给她端茶送水。
夏轻云也没有拒绝,给她吃她就吃,不给她吃她也不喊饿,每日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整日整日的的坐在病床前发呆,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瘦骨嶙峋的,简直令人心惊胆战。
终于,两个月以后,医生宣布她可以出院了。
依旧是一个人,依旧孤零零的。
如果上次夏轻云还会失落难过的话,那这次,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伤心,不难过,内心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母亲给了她一把钥匙,是新租的房子,他们家的别墅已经被银行抵押贷款收走了。
夏轻云难得的,死灰般的眼珠动了动,却也只动了一下,就又恢复了安静。
“爸爸……还没醒吗?”夏轻云迟疑着,开口。
大概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她的声音略显滞涩,有些陌生的迟钝。
母亲眼眶微微泛红,失望的摇摇头,哽咽道:“医生说,要再观察一阵子。”又看着她:“你去看看你爸爸吗?”
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夏轻云反射性的摇摇头,低垂下眼眸,“不了,等爸爸醒来,我再去看他吧。”
母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认同的点头道:“也好,你回家好好养养再来,瞧这瘦的,都脱相了,你爸爸看到肯定会自责心疼,你还养胖点再来。”
大概是疼的久了,就不知道疼了,夏轻云竟然还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离开了医院。
夏轻云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呆在医院。
每一个地方,对她来说,都是噩梦般的地狱。
夏轻云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伤口处隐隐传来疼痛,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才停下来,在河边找了一个石凳坐下来。
她自嘲的掀掀嘴角,以前,她即使跳舞跳一整天都不觉得累。
现在,这副残破的身体,还真是没用啊。
想到她热爱的舞蹈,从此以后,再也与她无关,温热和绝望一波一波的侵袭而来。
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河水,静静的流淌着。
鬼使神差的,夏轻云就走到了河边。
也许,死了,就幸福了吧,不用再面对这噩梦般的生活,多开心……
忽然,手臂被人狠狠抓住,向后一拽,惊呼声传来:“你在干什么?”
夏轻云愣了下,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直到眼前放大的温润俊脸担忧的朝她凑近,她才回过神来。
“云云,好久不见。”温润如玉的声音充满担忧,“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