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澜川的眼神不复清明,他移开视线,阴鸷地看着窗外明净的夜空,星云密布,总有人游走在黑暗与白昼的边缘。
“过来,昭昭......”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夹着烟的手指却在抖,带着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紧张。
试问曾经的褚澜川,他何曾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刻?
危险将至,也不会自乱阵脚。
可他现在却藏不住了。
见云昭低着脑袋没动作,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耐心,双眼饱含深沉的情感,拍着大腿说:“到哥哥这来。”
跟许多年前一样,从他递出手帕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救赎本身。
云昭很慢很慢地挪动着脚步,还没走到沙发前,豆大的泪点就止不住了,如抽走了最后一根弦,所有的情绪决堤般倾倒,洪流将她埋葬。
终于到了男人面前,她眼底氤氲着泪珠,视线模糊一片。
看表面,褚澜川还是那般镇定自若地坐着,脊背挺直,眉峰都没皱一下。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看见小姑娘无助的哭泣后,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巨石落下,搅的池鱼四奔。
毫无防备的,云昭跌坐到了他温暖的怀抱里,糊了满面的泪水全蹭到了他的睡衣上。
她打着哭嗝,说的话断断续续却字字重若千钧:“褚澜川,我不是你的妹妹了......不是了......我是云桉的女儿,是害死你爸爸凶手的女儿。”
如同苦莲子的暗恋一直陪伴她成年,本可以轻轻松松说出的告白,却因磐石的阻碍硬生生将她绊倒在半路。
说出这番话已然需要极大的勇气,她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埋头在他肩窝里,还不知死活地咬了一口。
咬的不重,褚澜川也没躲,像安抚小野猫一样用手指剐蹭她的脸颊,不一会儿就揉搓出胭脂般的颜色。
从卓停告知他辛蕊的证词开始,他就应该想到这一天,那些凡尘过往,居然延伸出了新的序章。
他哑然,旋即用手指捏着她因情绪激动张红的耳垂,那根烟掉落到地板上。
“嗯,哥哥知道,哥哥都知道。”
他都知道,还来问自己做什么?!
云昭双眼红肿地看着他,泄愤似的在他胸口砸了两下,他个骗子,一直故意隐瞒她的大骗子!
“你不是我哥哥了,你会恨我的......是不是从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后悔了,后悔对我这么好,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我好了......”
如果那时候没遇到褚澜川,她的人生早就是另一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了。
越说泪水越收不住,顺着他的指缝淌到了手背上,形成温/热一片。
慢慢的,褚澜川捧着小姑娘的脸,她当即睁大双眼,愕然在原地。
交.错中泛着泪水咸味,他不允她躲,偏偏绝不浅尝辄止。
她毫无疑问在这方面是生涩的,根本不懂如何回应,只是在反抗中咬上了他,顿时血腥味弥漫。
却不知血腥味只加重了他的念头,激起灵魂潜在的占/有。
直到她呼吸不稳,褚澜川才自如地停,眸色发沉,却并不狼狈。
她用手背抹了下唇,残余的血丝立刻印成一片小梅花。
“别哭了,嗯?”他嗓音宠溺:“哥哥舍不得,也不会不要你。”
“我父亲不是坏人,我们昭昭也不是。”
褚澜川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你被张呈玲收养时才五岁,有关于你父亲的存在,你都不记得了。不管你血脉里流淌着的是不是云桉的血脉,你现在都是哥哥的。”
他目光灼灼,笃定地说:“只属于哥哥一个人的。”
第44章 独发
44独发
被拥有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这种救赎在遇到褚澜川更是放大了数倍, 她就像泡在蜜桃汽水里,耳边咕咚咕咚冒着泡。
哭过之后, 她眼眶泛红,可眼瞳像经过水洗一般,更加明亮。
兴许是童年经历了太多阴暗面, 云昭心里很难有安定感。
越是在乎,越是害怕失去。
尤其是面对褚澜川的伤疤,她更显得笨拙的不知所措。
“没什么好瞒着哥哥的。”他风轻云淡地开口,但话语的份量格外沉重。
无论过去云桉做了多少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家小姑娘就是纯净明亮、一尘不染的, 不能让道德的审判架到无辜者的脖子上。
云昭想到今年自己都十八岁了,还在褚澜川面前哭的歇斯底里的,不禁悲从中来, 扯了下他衣角。
“我哭的是不是很丑?
“嗯, 不丑。”
光线下, 他五官轮廓更立体,双眼深邃地注视了一会儿少女染上红晕的眼尾,以及那颗痣。
还挺想咬上去试一试口感。
因方才猛然的动作,她亲自给宽松的衬衫尾摆打上的蝴蝶结全散了,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偏偏云昭一点察觉都没有, 还沉浸在自己方寸大乱的不好意思当中, “那你不准嘲笑我......”
话及至此,褚澜川也答应她:“好,小哭包。”
就是“小哭包”这个词怎么听都不像是安慰的话。
她双手抱着肩膀, 在沙发上佝偻着,看上去是哭过之后元气大伤,像被风雨垂落的娇/蕊,蔫儿的不行。
本来是出来喝水的,但纸杯的凉白开都没动。
褚澜川起身拉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一小瓶苏打水。
他单手打开了易拉罐的拉环,递到云昭面前,冒着好闻的果味儿。
她喉头一动,果真渴的不行,一抬眸就看见了男人修长而白净的手指以及捏着的易拉罐。
云昭喝的很小口,却知道只有在褚澜川面前,她心里那堵堡垒成为碎片砖瓦。
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的黑发就到了眼底可见的位置。
褚澜川半蹲着,替她把衬衫尾摆系好,还沿用了小姑娘的形式,给她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会让她觉得是哥哥给自己专属定制的那种。
他的白T恤上还沾染少女的泪渍,透了一小片,显现出肩头的肌理来。
可褚澜川并不甚在意,他克制着情绪,言简意赅地说:“喝完去睡觉,别多想。”
云昭一个不小心,没忍住吐槽:“我有时候觉得你挺像个老父亲的。”
男人立刻满脸黑线:“......”
可最后褚澜川还是微扬嘴角,像是被气笑了。
“小没良心的,我又当哥哥又当爹,岂不是更辛苦?”
云昭面子薄,在这方面是真的比不过褚澜川偶尔的打趣,只能缩着脖子又喝了口苏打水。
她这一觉睡得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酣眠至凌晨,天光不过朦朦亮。
客厅里已经没有人的踪迹了,只有一块折的整整齐齐的空调被,看样子褚澜川起床已经有了好一会儿。
云昭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洗漱。
她看着横架上原本只有黑白两条毛巾里突然多了条粉色的,不禁觉得心情特别好。
这让她真切地觉得自己能融到褚澜川的生活里。
褚澜川一直有晨练的习惯,他在楼下跑完步顺带带了两份早餐上楼。
小笼包和白米粥被一扫而空后,小姑娘才稍显餍足。
男人已经换上了制服,飒然站定在她面前,跟昨天一样把鸭舌帽戴在她头顶,说:“走了。”
云昭以为这回是要回榕园小区了,但褚澜川也没交待,弯弯绕绕把车停在了场馆的停车场后。
“来,下车。”他把手贴在车门顶,以防小姑娘下车时磕到碰到。
云昭不解,问他:“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他格外平静,一脸淡然。
行,卖关子就卖关子吧。
到了场馆内云昭才看见一排排靶子,看样子是要进行射击训练。
“我上警校时总是自己一个人来。”褚澜川娴熟地挑了一把枪,试了下重量,接着说:“来打发时间,宣泄压力,也是练习基本项目。”
射击非常能考验一个人的臂力和专注度,不求百发百中,但求每一发都有瞄准的决心。
他把精心挑的那把递到云昭面前,挑了下眉峰:“要不要试试?”
临阵关头,云昭没有退缩的道理,况且她确实很早之前就有这样的想法,奈何一直等不到机会实现。
咬了咬牙关,小姑娘眼瞳里带着不可忽视的决心。
从十三岁到十八岁,这五年期间,不说绝大多数的时间,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时期是褚澜川陪着她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