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抬手握住杯壁,发现被雨水浇得皱巴巴的裙子换下,她现在穿上了崭新的病号服,蓝白条纹款式。
十三岁的女孩正是敏/感的年纪,褚澜川为了避免某些多想出来的尴尬,一本正经地进行说明:“护士帮忙换的。”
喝的太急,再加上心思完全不在喝药上,云昭呛了好几口,捂着心口咳嗽,杯子中的水随着剧烈的晃动溢出,幸好褚澜出眼疾手快,把杯子拿开,又抽了一叠纸过来。
“谢谢。”云昭咳嗽的面色涨红,这才令她的肤色上有了一丝血色。
见她魂不守舍的,褚澜川耳边回响起了医生的忠告。
目睹了凶杀案后的现场,又处在青春期,为了预防PTSD,还是多加心理开导才是。
另外,女孩的皮肤上有深浅不一的皮外伤,看伤口的愈合程度,肯定不是一日所成。
没想到他学的那一套心理疏通理论没用上,云昭抠着手心,主动问道:“你是警察吗?”
这是她醒来之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在此之前,褚澜川一直根据她的各种反应唱独角戏,像牵引一只迷途羔羊,纯粹是承担作为人民警察引路人的责任。
褚澜川给出一个中肯的答案:“暂时不是,以后会是。”
云昭点点头:“那就不能叫你警察叔叔了。”
褚澜川:“......”
他看起来很老么?21岁从公安大学毕业,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叫叔叔。
男人一脸沉静,架势上却是风雨欲来。
“哥哥,我想去洗手间。”云昭总算跟他保持了同一频率的联系。
褚澜川看着少女从床上起身,她踩在大了许多码的拖鞋上,伶仃的脚腕不堪一握,脚背雪艳,白的几近晃眼。
直到她转过身,想要扭门把手,他才注意到了女孩裤子腰线以下的一滩红色。
被她掀开的被子下,白色床单也印着深浅不一的血迹。
“等等。”褚澜川从她身后靠近,重新把门把手带上。
云昭觉得小腹一阵绞痛,翻江倒海,强撑着开口:“哥哥......我肚子不舒服。”
很奇异的感觉,并不是寻常的闹肚子。
涨涨的,还在往下坠。
她神色痛苦,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强忍着没掉下来。
褚澜川明了,她还不清楚进入青春期后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你不是闹肚子,知道了吗?”他委婉提醒:“留在病房里,等我回来。”
不是闹肚子......云昭脑子轰的一声,那就是她来例假了啊,而且今天还是她的初潮。
在此之前,她见过班上的女生小心翼翼从书包掏出一个方形的物件放在口袋里,然后结伴去洗手间。
发育早晚问题,来了例假的女生每次体育课的热身三圈跑可以全免,她最不擅长长跑,每每跑完都是气喘吁吁,特别羡慕可以在一旁休息的同学。
小姑娘怯生生地望着他,知道来了例假需要好好休息,还得多喝热水,班上的女生夏天也是要去打热水的。
褚澜川孤身出去,叫住了准备换药的护士:“打扰,请问可以给这个病房重新换一套床单和衣服吗?”
小护士脸色赧然,男人眼尾微勾,形成桃花扇一样好看的弧度,她差点都只顾得上看他的脸了。
“没、没问题的。”
他礼貌地弯了下唇角,身上凛冽的气息顿时多了股如沐春风的暖意,“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之后的事情还得麻烦你了。”
第3章 焰火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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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护士露出了一脸愿意效劳的神情,“没关系,能帮到你就行。”
购物货架前,褚澜川站了好半天,仍然凝眉不展,他对这些日用夜用研究不出个所以然。
导购的阿姨见了却眉开眼笑的:“是来给女朋友买的吧?”
他眉心微跳:“不是,是一个小姑娘,大概十三岁。”
“那就用少女款的。”阿姨把那一包塞到他怀里,了然于心道:“是妹妹吧,有儿有女,一家子真幸福。”
褚澜川:“......”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加快了步子去收银台结账,褚澜川觉得人在某种情形下,脸面是可以不要的。
比如他不仅把包装给了收银员扫码,还顺手要了一个黑色的袋子。
暮色四合,夜色渐深,病房的窗帘被风吹的扬起,带来雨后的凉意。
云昭一个人待在空落落的病房里,谁会对张呈玲、杨磬痛下杀手呢。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张呈玲之前拉的皮条.客?抑或是杨磬做道上的生意被仇家灭口?
表面上夫妻二人在菜市场以卖鱼为生计,但背地里的干的什么肮脏勾当,两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很小的时候,张呈玲就一直阴阳怪气暗地指责她是拖油瓶。
云昭曾大着胆子问过,如果她不需要孩子,何必来收养自己。
每每至此,张呈玲都是叼着薄荷味的女式香烟,靠在刷在粉白的墙上,眼神阴晴不定:“受人之托,忠人之命。”
想问到底是受谁所托,张呈玲却是不肯再说了。
门外的脚步掷地有声,每一步都仿佛踩着精准的时间点,缜密且克制。
褚澜川挽了下袖口,把黑色的袋子交给刚才护士的手中,客气道:“拜托你了。”
云昭帮忙护士把有血渍床单换下,随后解开病服扣子,脱下脏了的衣服,去卫生间垫了一片小翅膀。
小腹还有轻微的不适感,不过浑身舒爽了不少。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只是在床单铺完后,小护士百转千回,总算问出心头的疑惑:“你哥哥现在有女朋友吗?”
“我不是他妹妹。”少女飞快眨了几下眼睛,睫毛忽闪,浓密地覆在黑曜石一般的眼瞳上。
“不好意思啊,是我误会了......”小护士说话吞吞吐吐的,不由得感到窘迫,她明明听见女孩喊他为哥哥的,难道两人真只是陌生人?
褚澜川为了给云昭留空间,就倚在病房门外,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显示的是卓停发过来的一条消息,让他今晚过去一趟局里,要对目前四起案子进行专案调查。
他回了条收到,随即单手抄兜推开病房门,和女孩的视线在空气中撞了一个正着。
云昭骨架小,病号服对她而言宽大太多,最顶上的一颗扣子没系,“一”字的锁骨舒展开来,平直又秀气。
她侧过头,撑着手肘问他:“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语气格外漫不经心。
毕竟,也不是她要问的,她是帮刚才的护士小姐姐问的。
这个问题从别人口中问倒也算了,他如实说没有,不存在半点问题。
可结合的少女的年龄和一系列的举动,褚澜川觉得他现下的思绪有些混沌,一时间不知道该从那儿开始说起。
男人僵直在原地,半晌,也只是把思绪从漩涡中抽离,给出一个他认为合情合理的答案:“你还小。”
说完,他都下意识回避了眼神,结果云昭的脸上仍喜怒不显,没有半分多余的心思。
“噢。”她坐在床沿,因为病床的高度,两条软白的腿晃荡在空中,“我今天都来例假了,不是小孩儿了。”
云昭反驳他,只是单纯讨厌别人把她当小孩。
十三岁,的确算介于小孩与少年间,但也到了或多或少懂一些的年纪。
如牙尖嘴利的小兽,想要僚开爪牙,随时挣脱笼子的束缚。所以既然褚澜川对她的话进行了曲解,那就按照他理解的意思来好了。
云昭仍然觉得浑身异常疲惫,她收回脚尖,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如同腹中胎儿的睡姿。
变脸比翻书还快,他想。
是这个年纪女孩都这样还是只是云昭是独一份?
褚澜川准备为自己看孩子的工作收尾:“我晚上要走了,给你点了一份粥。”
云昭不情不愿地睁眼,语调夹杂着些许激动:“去调查我爸妈的案子吗?”
“嗯。”褚澜川走至床头,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一块机械表。
云昭注意到那块表早就不能运转了,她伸手,纤细的手指握住男人的袖口,摸到了金属质地的冰冰凉凉的袖扣。
“我还能继续上学吗?”
褚澜川头一次被没有力气的手握住却觉得动弹不得,他望着那双水波荡漾的眸子,知道女孩现在心中更多的是忐忑不安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无力感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