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吻玫瑰(42)
他仍是穿着白大褂,只是今天带了一副医用的透明手套,手套上沾着殷红的血水。他脱掉手套,修长白皙的手指取了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伸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仍是温和开口:“抱歉啊,今天有个小手术,做到了现在。”他温柔地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让你久等了。”
江绵竹漆黑的眼珠转也不转,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她想,她该得回答点什么,于是同样温和开口:“没有。”她嗓音因为许久没有说话显得有点嘶哑。
林贺拉出一个椅子,坐下,仔细地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轻轻笑了:“没吃饭吧?”
江绵竹直直看着他,不做回答。
他从衣兜里掏出了电话,长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拨了个电话号码,两秒后,电话被接通。
他轻轻淡淡地说了句:“送点饭。”随后挂断,熄了屏幕。他拢了拢手指,斜靠在木桌上,闭眼休息。
江绵竹心跳得很快,但呼吸还是尽量维持常状,惨白的灯光下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在眼睑处打出一圈阴影,整个人显得安静温和,毫无攻击性。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谦谦君子,完全与死亡沾不上边。
约莫过了五分钟,门被扣响。林贺略显疲惫地睁眼,捏了捏鼻骨,轻声道:“进来。”
门被小心翼翼地抽开,一个瞧着谨慎精神的小伙端了两盒饭进来,他朝林贺点头哈腰,恭敬道:“二哥。”
林贺右手捏着鼻梁骨轻轻揉,左手朝他微微招了招,淡淡说:“放桌上。”
“好的,二哥!”那小伙子忙小心翼翼地把两盒饭放到木桌上,而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看得出来,他很怕他。
江绵竹淡淡看着他,室内灯光很白,衬得他本就白的皮肤有了透明的质感。她微微笑,轻问:“卓玛呢?”
林贺手指从鼻梁上放了下来,睁开眼帘,清淡的目光轻轻洒洒地落下来,扫过她好看的脸。
他略过她的提问,长指敲了敲桌,温和开口:“先吃饭。”
“过来。”
江绵竹压下紧张感,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谨慎地看着他。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医用消毒水的气味。
林贺站起身,将他旁边的椅子从桌下拖了出来,椅角划过地板发出吱拉一声刺耳的响声。
“过来坐。”轻柔好听的声音。
江绵竹转身,走了一步,坐在椅子上。林贺把盒饭拿过来放到她的面前,站在她背后,手搭在她细柔的双肩上。
江绵竹深咽了口气,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那副沾着血水的医用手套。
突然肩上的力道松了,林贺在她耳旁轻轻吹气,长指爱惜似的刮过她的耳廓,痒痒酥麻的感觉像通电一样传遍了江绵竹的全身,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睛不自主地往下瞟,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出一片阴影。
她维持镇静,低低开口:“干什么?”
“嘘。”林贺比了根手指在嘴前,指甲有意识无意识地刮过她的颈侧,他继续说:“别紧张。”
“会很好玩。”他站直身子,头顶的白炽灯在水泥地上照出他鸦黑的影子。他回了自己座位,打开盒饭,安安静静地吃起来。
江绵竹看着他,看着他安静的黑发,心上就像被人拿手捂住,快要不能呼吸。
她低头,开始扒饭。
明明她说过,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啊,明明她也说过他们可以做朋友。
可为什么邪恶与善良共存,救人与杀人共生,腐生在沼泽里的玫瑰还能抬头看见阳光。
盒饭里饭菜的卖相很好,五味俱全,可是江绵竹却吃得味同嚼蜡。
“做我女朋友。”
“我会好好爱你。”林贺突然抬起头,说了这样两句话。
江绵竹一顿,抬头看着他俊朗温柔的脸,轻笑回:“你疯了吧?”
林贺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拭了下嘴角,笑了笑,温温和和回:“你不当我是囚徒,就可以。”
“绵竹,阿竹,竹子,你喜欢听我怎么叫你,还是宝贝?”
江绵竹放下了筷子,抬头看着他,想说不,但处境教会他屈服。她轻轻慢慢,无所谓地回了句:“随你。”
林贺却突然站起来,仍旧是温和的声音,“宝贝儿,我听见你言不由衷的话了,你的心上人逃了,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欺骗我了吗?”
他走到她身前,伸手擒住她的下巴,他指间一用力,“啊?你说是吗,宝贝儿。”
江绵竹吃痛,却认真回:“不是。”
“我们不可能林贺。我曾以为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可现在看来,似乎全都不可以。”
江绵竹的大眼睛死死看着他,眼眶湿润了,有泪珠要往下掉。
林贺看着她的模样,手中力度轻了些,像是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你没有情绪。现在看来,有情绪就很好,游戏会很好玩。”
他松开手,把椅子拉到她身旁,那双温柔得含了水的眸子看着她,他轻轻开口:“你和许萧把我大哥骗得团团转,他饶不了你的。”
江绵竹偏过头看他,开问:“林枫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林贺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开口:“宝贝儿,别提他好吗。”
“今天为他做的手术,我已经很累了。我们开心一点不好吗?”
江绵竹想到那个手套上沾的就是林枫的血,整个人就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林贺却握住了她的手,轻慢慢地摩挲她的指腹,微笑道:“你喜欢听他,我们明天就去看他好不好,我做手术,你就当我的助手,怎么样?”
“你做梦!”江绵竹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林贺,我真的不认识你。”她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来。
“林贺,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你快离开吧,永远也不要杀人了,只救人,好吗?”
“你知道,这里保不了多久了。”
林贺看着她,眼神变得温柔,快要吹出一湖明净的池水,他不紧不慢道:“我知道啊,宝贝儿,你是为我好。”
“可是大哥他愿意留在这,我便相信他。”
“村中有这么多百姓可以利用,我们也不傻啊。”
“我不在我杀乎死多少人,也不在乎我救多少人,只要我的母亲快乐,在我有生之年。”
“所以,就算我死了,我也得完成母亲的遗愿。”
“而你,得陪着我,看到那场最美的祭礼。”
江绵竹看着他,忍住眼泪,“你要把卓玛怎样?”
“她不是祭品。”
“做母亲的都不会愿意孩子变成如你一般的,你母亲也一样。”
林贺却弯腰,轻轻吻了江绵竹的额头。低低道:“我爱我母亲,她也爱我,她爱我的一切,她愿意我所愿意的,你以后会知道的。”
“现在很晚了,早点睡哦。”
他直起身子,转身,去到了杯水,侧身从兜里拿出一粒药,放在里面,摇了摇杯子,溶解完全。
江绵竹额头还留着轻轻的触感,她想起了许萧,心里涌出说不出的酸涩难过。
林贺转身,把水杯递给她,“睡前一杯水,会有好梦。”他笑得好看。
江绵竹看了看他,一把接过,仰头喝完,她抹了抹嘴角,轻笑反问:“满意么?”
林贺揉了揉她的头,“真乖。”
“你会很舒服的。”
过了片刻,江绵竹眼前变得迷迷糊糊的,头脑发昏,四肢软了下去,要往地上倒。林贺接住她。
她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他抱着往外走,她浑身发热,由内到外无法抑制的热,室外凉风仍灭不了这种燥热。
走了不知多久,她感觉自己落了地,躺在柔软的棉被上,可是她好热,浑身都是汗水,急切的渴望。
林贺进了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笑:“是不是很热啊宝贝,要不要我帮你脱衣服啊。”
江绵竹眼皮沉重,她早知道林贺下药了,但没想到是这种药,她忍受着体内的燥热,冷笑:“滚。”
林贺却凑到她跟前,微微笑:“求我,我帮你啊。”
江绵竹感觉自己在火海之上,浑身难受得要死,她几近哭着说:“洗手间,冷水!”
林贺却突然转了身,冷冷道:“这药是我自己调的,不比市面上的药效,不做你会难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