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瞪口呆。
这是谁的号码?
昨晚她跟谁打了十六分钟电话?
难不成是严寒生换号码了?
她抿唇思索了片刻,本想回拨过去。
想到如果是严寒生新号码,那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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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校长协助邵经年,白芷上班经过王招娣家小卖部时,特意叫了邵经年一起去学校。
今天的邵经年穿着一件褐色大衣配黑色裤子,简单干净,整个人透着温柔儒雅的气质。
“邵医生,早。”白芷同邵经年打招呼。
邵经年浅浅勾了勾唇:“早,白老师。”
白芷握拳后把胳膊递到邵经年面前:“邵医生,我扶你。”
邵经年伸手过来,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并肩前行。
寻思了一会,邵经年开口问:“白老师,昨天中午你是不是没有喝芫荽黄豆汤?”
“我……我不喜欢吃香菜。”
“芫荽就是香菜,《本草纲目》称‘芫荽性味辛温香窜,内通心脾,外达四肢’,也就是有健胃消食,祛寒解毒之效,配上黄豆,有扶正祛邪之功,可治疗风寒感冒。”
白芷余光瞥了一眼身旁同她解释香菜的功效的邵经年,忍不住嘀咕:“真啰嗦,怎么不去寺庙里念经?”
邵经年喉间溢出一串低润的笑声:“白老师,我信佛没错,但我不会出家做和尚。”
顿了顿,他笑着又与她道:“我六根不清净,我还想着娶妻生子。”
她囧。
此时,恨不得立马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怎么忘了,邵经年听力敏锐。
他都能听见她轻微的脚步声,更何况是比脚步声分贝大许多的嘀咕声。
察觉出她窘迫,邵经年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医生喜欢依从性高的病人,尤其是完全依从性病人,其次是部分依从性病人,最不喜欢非依从性病人。显然,白老师属于最后一类,非依从性病人,也就是最不听医生话的病人。”
闻言,她没好气瞪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不就是不吃香菜嘛,还上升到什么病人依从性,非依从性。
这不是啰嗦,是什么?
六根不清净更应该去寺庙多念经,搞不好经书念多了,六根就清静了,也不会再想着娶妻生子了。
此时,她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邵经年剃光头发,坐在寺庙里,打坐参禅念经模样。
论邵经年颜值,一定会是寺庙里长得最帅的和尚,或许能与令高阳公主一见钟情的辩机和尚一较高下。
到时候说不定某个去寺庙上香的信女对他也一见钟情,非君不嫁,然后上演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蓝本。
“噗嗤——”她一时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邵经年问:“白老师,你笑什么?”
“邵医生,我觉得你如果去做和尚,所在的那家寺庙一定香火旺盛。”
“为什么?”
“长得赏心悦目。”
最关键还眼瞎。
她没同邵经年说后半句话,后半句话也是最重要的。
邵经年被她逗笑了,低低笑出声来:“恐怕要让白老师失望了,我刚刚已经说过,我六根不清净,我还想娶妻生子。”
她忍不住笑着问:“邵医生,你想找什么样的女子做妻子?”
此话一出口,白芷就后悔了,随后她忙转移话题:“邵医生,今天中午吃什么药膳?”
说完,她悄悄侧睨了一眼身旁的邵经年。
邵经年云淡风轻,神情淡定,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豆豉葱白煲豆腐,《温热经纬》中有记载‘在内治温邪欲发,在外之新邪又加,葱豉汤最为捷径,表分可以肃清’,再配上止渴的豆腐,调和脾胃,治风寒感冒效果显著……”
白芷庆幸王招娣家小卖部离学校并不远,要不然她可能会往耳朵里塞点东西,来隔绝邵经年的“念经”。
把邵经年送到食堂后,白芷刚准备走,邵经年突然叫住了她:“白老师,你今天上午有空堂吗?”
“第三节课我空堂。”答完,她后知后觉:“邵医生,你有事找我?”
“嗯,那我第三节课去办公室找白老师。”
白芷抿了抿唇:“好。”
第5章
你这个大猪蹄子
进入期末季,从各主科老师到学生,紧张的弦都绷得紧紧的。
上午第二堂课,白芷给学生进行了一场期末模拟考试。
以至于第三节课打铃好一会,她才返回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门,邵经年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猛然记起还与邵经年有约,她满怀歉意:“不好意思,邵医生,让你久等了。”
邵经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没关系,我也是刚来没一会。”
“邵医生,你找我有事吗?”
“白老师,我给你做了红糖姜茶。我让陪我过来的陈阿姨,放你办公桌上了,请白老师趁热喝。”
白芷才注意到办公桌上,正放在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红糖姜茶,她轻轻咬唇。
她非常不喜欢吃生姜。
她能不能不喝?
邵经年似乎猜到她的心思,唇角微微扬起:“生姜味辛,性微温。归肺、脾、胃经。具有解表散寒、温中止呕、温肺止咳、解毒的功效,配上红糖,能促进血液循环,活血舒筋,发汗解表,祛风散寒……”
白芷忙打断:“邵医生,我能不喝吗?”
“可以,不过白老师得把中午的豆豉葱白煲豆腐吃完。红糖姜茶和豆豉葱白煲豆腐,白老师,你得选一样。”
“……”白芷被气得满脸通红:“邵经年,你——”
呼哧呼哧地喘了一会,她恶狠狠地一眼剜向神情自若的邵经年。
心中暗骂,神经病。
见她发火,邵经年却一点不生气,相反很愉悦,甚至连眉眼处都噙着点点笑意:“白老师,你还记得我叫邵经年,我以为你忘了我的名字。”
“我记性好着。”白芷从齿间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缓了一会,她问:“邵经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吃中午豆豉葱白煲豆腐的?”
“我记得我早上跟白老师提过,白老师是非依从性病人,也就是最不听医生话的病人。”
男人低沉温和的声线中,带着几丝笃定。
白芷表面淡定,心中暗自打着腹语:白芷,邵经年是个瞎子,关爱残疾人,人人有责。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瞎子计较。
随后,她与邵经年皮笑肉不笑:“邵经年,你放心,我今天中午一定乖乖把那什么豆豉什么煲豆腐吃完。”
邵经年嘴角噙着笑纠正:“白老师,是豆豉葱白煲豆腐。”
白芷,邵经年是瞎子,关爱残疾人,人人有责。
白芷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后,继续说:“那红糖姜茶,我能不能不喝了?”
“红糖姜茶趁热喝,凉了之后再喝,发汗解表,祛风散寒功效会减半。”
这么说,她被邵经年给耍了。
心中又一次暗骂:邵经年你这个神经病,大猪蹄子。
随后,立马说服自己:白芷,邵经年是瞎子,你为人师表,更应该关爱残疾人。
邵经年喉间溢出低沉温润的笑声:“白老师,我挺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可爱个鬼,你也看不见。”白芷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两三秒后,她才后知后觉,刚刚的话,她说得有些过分。
从王招娣周记里,她知道邵经年以前是看得见的,因为一场车祸失明了,也就是后天造成的失明。
有时候,拥有过比从未拥有过的失去,来得更加残忍。
静默了一会,她向他道歉:“邵经年,对不起。刚刚我……”
“没关系。”邵经年摇头笑着:“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也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后来想开了。”
“那你……”白芷欲言又止。
“《华严经》中有这么一句话: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邵经年声线低沉好听,吟起佛经来,如山间清澈的泉水流淌,舒缓温和。
白芷微微挑眉:“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邵经年唇角泛笑,他其实还有后半句没有同她说,或许在因果循环的纺车上,能辗转地织出一条红线也未可知?
如果不是失明,他不会来南塘小镇休养,也就不会与她重逢,只是她并未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