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含笑,一本正经地回答,洗碗。
他说着端起石悦吃完的碗,和他自己的碗一起,进了厨房,厨房里传来放着水声。
厨房里的徐端宁听到一声关门声,再出来,石悦已经不在了。他下楼找她,在门口的便利店里看见她。
她还是坐在靠窗的座上,一瓶白酒喝一袋鸡爪,斯斯文文的模样。
他过去,伸手拿开她刚喝了一点的酒。
她偏头看他。
你说过的,喝酒不好。
她回过头,望着窗外,安静地吃鸡爪。
你那时候为什么走了?徐端宁问。
石悦没有回答。
是去做手术吗?他又问。
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你父母告诉我你不在了,是你让他们这么说的吗?
嗯。
为什么?
石悦却又不在作声。
为什么不回来?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笑意也全部褪去。
眠眠,说话。
这里没有眠眠,只有石悦,赵眠十年前就不存在了。
她的声音平淡,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她继续吃着鸡爪,徐端宁在旁边也沉默下来。她的鸡爪吃了大半,又伸手去拿那瓶白酒,徐端宁没有阻拦,任她拿了过去。
他低着头,喃喃地说,眠眠,我很想你。语气里满是落寞。
石悦正半仰着头喝酒,停顿了一下,放下了酒瓶。
这里没有赵眠。
他看着她,嗯,石悦也好。
石悦忽然烦躁,继续仰头喝酒,一口气喝下半瓶。喝得急,一下子给呛住,咳嗽起来。
徐端宁把酒瓶拿过去放在旁边,在她背上拍着给她顺气。
她呛得不行,等气顺下来,已经满脸通红了。她偏过头,不看他,也躲开他的视线。
便利店里人进进出出,收银员不时向他们投来探寻的眼神。路灯亮起,窗外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她说,我现在好看吗?
好看。
你喜欢吗?
嗯?
喜欢这张脸吗?
他的眼里含着柔和的笑意,偏着头的石悦看不见,他说,一直都是喜欢的,以前那样也是喜欢的。
骗子。
徐端宁一直被冷落,这会儿又被骂得莫名其妙,终于决定要为自己辩解一句,他问,凭什么说我是骗子啊?
她不吭声,半天憋出四个字,本来就是。声音还是闷闷的。
徐端宁没忍住,反倒笑了出来。石悦瞪他一眼,他又马上收敛表情。
天色已经晚了,石悦起身回家,徐端宁又继续跟着她。
回到家,他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石悦没管他,他自己去开了空调,还去她的卧室里拿了一床空调被,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暑假没有课,石悦没有定闹钟,前一晚睡得晚,第二天醒来就已经八点多了。徐端宁倒在沙发上看电视,音量调得低低的。看见石悦出来,冲她说,我买了早餐在厨房,可能凉了,你放微波炉里热一下。
厨房的桌上放着两个包子,还有一杯豆浆。石悦拿着放进微波炉里,定了两分钟的时间,在旁边等着。
微波炉嘀哩响了一声,她把包子和豆浆拿出来,拿着走到客厅,徐端宁还在看电视,电视上播着一场球赛,旁边还标注着重播两个字。
她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吃早餐。
待会儿要出去逛逛吗?他还看着电视,问石悦。
石悦不理他,低着头专心吃包子。
他没有得到回答,也不说什么,只继续看着电视上的球赛。
石悦吃完早餐,起身把豆浆杯和装包子的袋子扔进垃圾桶,又回了房间。
中午,徐端宁去敲门。
石悦打开门。
出去吃午饭?他问。
附近有一些餐厅,随便进了一家,石悦点了一份套餐,徐端宁没看菜单,直接要了一份一样的。
石悦斜了他一眼,又骂了一句,学人精。
徐端宁却是满眼的笑意,心情很好的模样,随意地说着,你这么优秀,我当然要紧跟着你的步伐。和以前一样的台词。
徐端宁第一次注意到赵眠是抄作业的时候,随便拿了一本练习册,碰巧是她的。抄得是语文作业,她的字很漂亮,工工整整,还很有风格,一看就是练过的,他便从此对这个名字留下些印象。
赵眠是个怪人,这是大家公认的,总是戴着一副口罩,不和大家来往。开学将近一个月,在这之前,他其实也没怎么注意过她。
一旦对这个名字留下些印象,这个名字便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比如一周后的月考,他就一下子看到成绩单上‘赵眠’两个字,排在第一,十分抢眼。
不只他注意到了赵眠的好成绩,大家都注意到了,可是渐渐他们开始说,赵眠是个很清高的人,很不喜欢和人接触。
他不了解,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没几天他就又看到了她的名字,学校的画展,赵眠的一副山水画拿了一等奖。
他觉得,她实在是个十分优秀的女孩子,就开始和她搭话。
徐端宁此人,盲目自信,没脸没皮。
自卑的赵眠总是选择沉默,其他人和她讲话,她回答得简单,别人约她吃饭一起玩,她更是害怕,只好拒绝。别人只当她清高得不可一世,主动过一两次就避而远之,只有徐端宁,对方回应冷淡依旧热情。
稍微多些了解,就明白过来,这个女孩儿一点儿不清高,反倒羞怯的要命。倒确实是优秀,不只书法,绘画,围棋象棋,琵琶钢琴都会,当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
他学习不好,常常向她请教问题,有时候老师都被他的驴脑袋闹得不耐烦,她却总是温言细语地给他讲解。
后来他们更加熟悉,赵眠也开始给他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对中国古代的那些文学开始感兴趣的。
赵眠是兔唇,他知道,这就是她总是戴口罩的理由,也是她自卑的理由。
他和她做朋友,他们几乎总是在一起,他对她说,眠眠,你看,你哪里都好,你这么多的优点,只有嘴巴这么一个小小的缺点,我却什么都不好,只是长得好看,我是不是不配做你的朋友?
他是真心这样觉得,他觉得她特别地好,哪里都好。
两份套餐端了上来,徐端宁消灭的风卷残云,片甲不留,对面石悦细嚼慢咽,很有风度,很有礼仪。
吃完饭出来,徐端宁问,要不走走消化消化?
她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徐端宁忽然牵起她一只手,她想抽出来,却被牵得更紧。随便他怎样,自己好好走路,她想。他倒是满眼笑意地看着她,心情很好,看着石悦的耳朵又泛起点点红色。
下午徐端宁一个人出去了,石悦以为他走了,却没想到他提着一个行李袋回来,里面装着各种用品,俨然一副要在石悦家里常住的样子。
石悦有些烦躁,不想理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徐端宁还是睡沙发,开着电视机,看着体育频道,一边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边当着隐形人。
到了晚上,石悦出来了一次,从冰箱里拿了一杯酸奶,看见徐端宁已经睡着了,留着电视机没有关。
她过去关了电视,拿着酸奶了卧室。
徐端宁是一边看电视一边睡着了,睡得半睡半醒,并不熟,电视声没了,反而醒了。坐起身,看看墙上的挂钟,才九点过。
房子里两个卫生间,一个在石悦的卧室里,一个是单独的,他去那个单独的卫生间洗脸刷牙,完了又冲了个澡。
石悦在卧室里听见动静,没有出来。
他洗完澡,换了睡衣,反倒过来敲门。
石悦来给他开门,他本想一起睡,想了想还是不敢得寸进尺,摸了摸脖子,对她说了句晚安就回到了客厅。
他就一直在石悦家里这不住了半个月,两个人的关系不冷不热。
从每天跟着石悦,再到赖在他家里,他的店差不多有两个月没开了。店面倒还好,不是租得是买得,并不担心租金不划算的问题,只是赵琴琴和邵阳有些麻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店重新营业,总不好老拖着他们俩,也不能老是放着假还发着工资。他让俩人先做别的,等他打算重开在联系,能回来最好,不能也没办法,只能那样了。
石悦整日呆在家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社交,就是在家里看看书,画画写字,然后对着棋盘发呆,就和她高中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