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失去一个人,害怕就此别过。
人生里再也没有比这时候更加难受,更加崩溃的时刻,他用尽全身力气,在田埂里喊她的名字:
“简瑶,简瑶你跑哪儿去了!”
“简瑶,你回答我!”
……
冬夜里寂静的风从耳边刮过,冰冷刺骨,像是插在心尖上的刺,他失去了方向,脚步错乱的在田埂上奔跑。后来,他握起拳头捶了锤自己的大腿,恨自己没有追上她的脚步,恨自己保护不了她:
“黎言寻,我在这里……”
他的视线被那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寻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突然间瞧见荒废的稻田里有个灯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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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瑶立志当一名考古工作者时,曾经被父亲和姑妈强烈反对过。他们给出的理由永远都是她是个女孩子:
“那专业晦气,又脏又苦,你到底图什么啊?”
是啊,她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是图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她从自家花园里挖出了一个不知道被遗弃了多久的玩具开始,挖土的过程,就像是一个寻找宝物的过程,再后来长大一些,她不再满足于挖土寻宝的过程,她开始追究那个宝物的来历,那个宝物的背景,那个宝物蕴含的文明和衰落。
选择这个专业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契机。
而保护文明的原因,也是因为那个小小的契机。
当喜欢的一切有了目标和方向,理想变成了可以触摸得到的东西,所有的付出和努力也就顺其自然,是一种使命感和自豪感,让她觉得自己就应该这样做。
所以有需要时,定当义不容辞。
今晚发生的一切,她连考都没有考虑过,提起腿就追上了那个抱着宝物奔跑的背影,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目标--夺回本该属于这里的东西。
抱着宝物一连跑了两块稻田,盗墓者发现身后跟上来的女孩紧追不舍,便干脆停下来,距离她五米开外:
“我的天呐,拜托你别追了。”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了解过这里的情况,来考察的并不是考古队,都是些没毕业的大学生,简瑶的面向让他一口咬定她的身份,他便直接说道:
“小妹妹,我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不打女人。”
简瑶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他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心里呵呵了一声,说着那么有原则的话,做着如此卑鄙的事情,亏他好意思说出口,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一个男人,想着方法的拖延时间:
“小哥哥,你知不知道偷盗国家文物是要坐牢的。”
现阶段他们挖出来的探方已经被证实是个大面积乱葬岗,少量挖出来的文物早就已经被挪到了整理室,想来这伙人肯定不止一次到访过工地的后门,因为只有那块地方的土还没有开始挖掘,想要挖出深坑里的宝贝,不花费点时间是不可能的。
盗墓者听到简瑶那么说,有些迟疑,吞吞吐吐的解释:
“只是两个花瓶而已?”
“花瓶?”简瑶见过的花瓶古董太多了,一时间也不猜不出是个什么模样的花瓶,但是听到盗墓贼说是“花瓶”她心里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想必这伙人不是专业的盗墓者,专业的盗墓者不会连自己盗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她于是开始胡编乱造,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态度,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这花瓶今早我们才从乱葬岗里挖出一支青黑色的,煞气挺重的,我们都不敢碰,准备明天找法师来驱邪再动工……”眼下她只能堵这一条路,眼看那盗墓者开始心虚,想来他是个信鬼神的人,她更加胸有成竹,一边靠近他,一边摇头叹息:
“害,我就和你明说了吧,这地方是个乱葬岗,我们这批考古队员都是算过八字安排过来的,命硬的才能来,命薄的抗不住这种煞气……”
小伙子被她一席话唬的手脚发抖,正巧这时候工地上的灯突然全部亮了起来,约莫知道自己的同伙被抓了,小伙子反应过来,抱着古董就跳进了旁边的稻田里,简瑶哪里肯松手,揪住对方的衣领就跟着他一起跳了进去……
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雨,这会儿稻田里都是淤泥,腿一陷进去就难行动,看对方走不快,简瑶抬手就揪住了对方的头发:
“你主动还给我,我还能考虑一下不报警抓你。”
“不行,这是我们挖到的,就应该是我们的。”
小伙子被简瑶抓住头发,疼的嗷嗷乱叫,心急之下把瓶子往田里一扔,转过身就和简瑶在淤泥里打了起来。
到底是个女孩子,简瑶几下就被对方撂倒在淤泥里,压住她的肩膀动惮不得,冬夜冰冷的淤泥一瞬间就把她的背脊浸湿,顾不得那些涌进脖子里的泥巴,她张口就往小伙子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小伙子啊的叫了一声,却不肯松手……
她喘不过气,目光涣散时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孔……
抱歉,你恐怕真的要丧偶了:
“简瑶,你回答我!”
黎言寻的呐喊声突然冲进她的耳朵里,眼看对方分散了注意力,简瑶抬脚一踢,迅速从对方手臂下爬出来,小伙子马上转变了战术,捡起刚刚丢在田里的文物就要逃跑,谁想那个女人那么固执,抱住他的腿就不松手:
“黎言寻,我在这里!”
他往她肩膀上踢了一脚,看她不松手,心急的拖着她往田埂边走,没想到还没走几步,背后就被人踹了一脚,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打自己的是谁,被人从淤泥里翻过来后就往脸上揍了几拳……
简瑶趴在淤泥地里,突然间看到那人从田埂边一跃而下,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坚持都得到了回应,她眼中含着泪水,爬起来把淤泥里的文物抱起来护在胸前,呆呆的看着面前那个替她出气的男人,他一身狼狈,白毛衣上沾满了淤泥,头发也被汗水浸湿,他像是一个英雄,又像是一只无处发泄的困兽,将人捶到地上后,她听到他语气愤愤的骂他:
“你他妈竟然敢打我老婆!”
“我今天不打死你我不姓黎!”
小伙子躲闪不及,被对方几个拳头揍的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抬手挡住脸,连连求饶。
简瑶当真怕他下手不知轻重,刚刚往那边走了几步就看到他终于停了手,从嘴里呼出一口气后松了衣领,小伙子站立不稳,跌在泥巴里半天也没爬起来。
做完这一切,简瑶才看到他把目光落到了自己这边,发觉他目光里的戾气并未消减几分,简瑶有些害怕,刚刚想开口说句话,就被他一句话唬的愣在原地:
“你这人的智商和颜值怎么不在一个方向上,这种情况还抱着那破瓶子干嘛,以后我批发花瓶送到你家行不行?”
“下次再为了文物不要命,我马上带你离开这个拉屎没茅坑的破烂地方!”
他真是又气又急,没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多过分,直到半响后,那个人突然顶着一张小花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里,张口便哭:
“你敢凶我,你竟然凶我?”
女孩子的脑袋依靠在他的胸膛上时,那种油然而生的温暖莫名让人觉得安心,刚刚还冒起来的火气一下子就被灭了,他抬起满是泥巴的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抱着她,语气马上就软了下来:
“行行行,我错了,鼻涕虫,姑奶奶,小祖宗……”
安慰了好一会儿,简瑶才在黎言寻的搀扶上爬到田埂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盗墓者则是被黎言寻用毛衣袖子捆住,推着他往前走,刚刚太激动,这会儿简瑶才发现手里抱着的东西好像不太对劲,她停下来,借着工地上的灯光打开了那个包袱。
黎言寻凑过去看了一眼,暗自觉得可惜,两个看起来年代挺久远的古董,早已在刚刚的争夺战里碎成了好几片……
他本想张口说句安慰的话,下一刻就看到简瑶哭丧着一张脸,抡起拳头就往哪个盗墓者身上胡乱揍:
“碎了,全部碎了,我挨了一晚上的揍,全部碎了……”
眼看简瑶气的拳打脚踢,黎言寻看着盗墓者求救的目光,默默躲远了。
他暗自感叹,幸好打碎花瓶的不是自己,依照这拼命三郎的架势,他这做老公的也遭不住几顿毒打。
——
从田埂边回去时,大厅里早已聚集了一众学生,大家都等着江教授给这几个盗墓者严惩,看到简瑶和黎言寻两个“泥巴人”回来,大家先是一愣,这才跑上前嘘寒问暖,简瑶心如死灰的将那包袱捧到江教授面前,张口就哽咽了: